两人一走,周行朗胃里又痛苦地翻搅了起来,他伸手按了护士铃,进来的却不是护士,而是马雪梅。

周天跃把周庆松送回家又上来,看见的就是有个女人在病房里,和周行朗有说有笑的场面。

他心里一抖,喊道:“小朗。”

马雪梅站起来:“你家人来了呀?那我就先走了,好好养病,明天来看你。”

病房门关上,周天跃大步向前:“她是谁?”

“我高中同学,她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周行朗有气无力地道,“能帮我拿个热水袋吗?”

“不会是你喜欢过的那个吧?”周天跃刚才看见了,那女医生长得是真不错,而且没有整容痕迹,身材也好。

“以前喜欢过,现在……我都结婚了,我总不能出轨吧?好歹也要等离婚……是吧?”他挠头。

周天跃去问了一圈,回来说:“没有热水袋,我要了个输液瓶,给你装了点热水,抱着暖一下吧。”

他坐下来:“真的要离?”

“真的。”周行朗把热水瓶塞进衣服,隔着毛衣,暖洋洋的感觉渗透到胃部,让他很舒服。忽地,他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知道谭聪是谁吗?”

周天跃茫然:“谁?”

“他好像是我的医生。”

周天跃表示不知道这回事,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周行朗就没继续说了,换了个话题:“我胃病是什么时候得的?”

“有一段时间,你每天喝酒,喝太多了,不小心胃穿孔了……”

周行朗:“???”

“每天喝酒?卧槽,我都遭遇了什么……?”

“四年前吧,”周天跃沉吟了下,“我不是跟你说过,你四年前破产过吗?”

周行朗的事业是他二十岁创办的,由于没有作品,便倾家荡产地去川藏做了个项目,打算以此成名,没想到钱花光了,家里也出事了。

“你爸负责的工程有工人出了事,赔了很多钱。”

周行朗一脸的“卧槽”,怎么这么多灾多难?

“总之,很惨的。”

周行朗才知道,原来四年多以前,他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砸在了丹蒲村寨的改造设计上了,所以他资金周转不灵,但他当时年轻,意气风发,认为自己马上就能赚到钱。

而同一时间,他爸包下的工程也出了篓子,比之前那次更严重,这次是死了几个工人。变故在那一年齐齐降临到周家,房子车子卖的卖,家里能换现钱的东西全都变卖了。

但周行朗一分钱也拿不出,没办法帮家里的忙。

他爸被出事的工人家属殴打,住进了医院,差点闹到跳楼的地步。

他妈妈出去借钱,往日朋友全都说自己在出差,没一个肯借。

周行朗的工作室也开垮了,那是他人生的低谷,他拼命地接以前看不起的设计单,不要命地陪客户喝酒、装孙子,一个月后,就和他爸躺在了同一间病房里。

周天跃说:“可是你运气很好,你遇上了路巡,他们家在杭州投资的一家酒店正在招标。”

那是周行朗第一次独自承接那么大的项目,有很多比他知名的建筑师挤破头地想拿下这个项目,可最后偏偏就选中了周行朗。

他躺在病床上,胃部还在隐隐作痛,心想为什么。

路巡说,他们第一次是在白兰度岛相遇的,可自己都已经落魄到那种程度了,哪里来的钱去那么昂贵的海岛度假?

周行朗心里有了一个不靠谱的猜测,该不会……自己真的是骗婚?

那得多渣啊……他心底拔凉拔凉的。

“你知道我们的婚前协议是怎么回事吗?”周行朗问。

“你说三千万?”

周行朗点头。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你原本什么都不要,所以主动想签婚前协议,可是路巡不想签,他认为不必要和你分那么清楚。”

“协议是我自己要签的?而且我什么都不要,三千万还是他硬塞的?”周行朗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你说我到底是爱他,还是不爱?”

周天跃张了张嘴:“爱的吧。”

“你怎么知道爱?”

周天跃耸肩:“我不知道,你是当事人,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他由衷地说了句,“世界上不会有比他还对你更好的人了,弟弟,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周行朗让他说的憋了口气,最后什么也没说。他吃了胃药,有些困了,就让周天跃在旁边的病床上休息。

翌晨,醒来的时候,周行朗看见床边坐着的路巡,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还真是路巡,不是眼花。

而路巡的手掌,伸进自己的毛衣,正放在自己肚子上,周行朗正要斥骂,把他的手丢出去,就听见他说:“胃舒服点了吗?”

他的手掌很大,而且热,远比热水瓶要舒服,是一种让他适应的温暖。

周行朗讷讷地垂下了头:“好多了……你怎么来了?”

“昨天给你打电话,是你朋友接的,他说你喝了酒,犯了胃病。”他没有指责周行朗,只说,“下次要听话,不要任性。”

周行朗低低地“哦”了一声,路巡问他饿没有:“我买了鱼片粥。”

“饿了,我想先漱口,医院有牙刷吗?”

“从家里给你带了。”他从行李袋把洗漱用品全都拿了出来,从漱口杯到电动牙刷、牙膏、剃须刀梳子甚至袜子、内裤,还有拖鞋,他全都想到了。

不仅如此,路巡还帮他接了水,挤好了牙膏在牙刷头上,再递给他。

如此周到体贴的服务,让他非常不自在:“你坐下,这些我自己全都可以做。”

路巡说:“你胃上的毛病这么久了,每次要是不看着你点,你就会废寝忘食的工作,不准时吃饭,最后进医院。”他摸了摸周行朗的头发,继而握住他一只冰凉的手,有些苦闷地说,“行朗,如果你离开我,谁来照顾你?”

我还可以请保姆啊!

周行朗在心里这么说,眼睛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一幅画面。他站在上帝视角,看见路巡在亲吻他,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衣服也没穿,路巡微微躬起的后背全是汗珠,自己脸上的表情痛苦又欢愉,虽然只有一瞬间,可周行朗完全能想象路巡那样的姿势是在做什么。

每当记忆的大门对他打开一道缝隙,他的脑仁就会开始不可控地抽疼,疼得周行朗刚站起,就一屁股坐下,痛苦地撑着自己的额头。

“行朗!”这把路巡吓了一跳,他大声叫医生,伸手按铃,脸上的慌张失措做不得假。

“我没事。”周行朗深深地皱着眉,闭上眼道,“不用叫护士,我休息一下。”

路巡伸手给他擦汗:“是头疼吗?”

他摇头,胃部抽搐了下,周行朗喘着气,脑海里一遍一遍地浮现出刚才的画面。

路巡不仅拥有一条机械腿他简直像一部永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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