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兽受创,章程也受惊,仿佛家被人抄了,直感到无比心慌,心象被挖去了一块。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只能通过飞快的奔跑来摆脱这种感觉。医院,先去医院。沿途大街两旁已经布满了简易帐篷,章程一边飞奔一边寻视着熟悉的面孔,一无所获。来到人民医院,门前大街已经半封锁,人人慌乱,只留有救护车通行的车道。简易的大棚搭了起来,所有的病人都在大棚里席地而卧,医生家属穿行其间,情形非常混乱。章程接连问了几个医护人员都不知道情况,心下一急,索性一个个病人挨个找过去。空地,街沿,树底,长廊,不大的医院里已尽可能安插伤患,人多得脚没有落地的空间,看来这次地震后果非常严重。一番寻找,一个熟人都没见着。心下一急,便大喊起来。“八角的伤员在哪?”声音宏亮,远远传去,几声之后引来聊聊无几的目光,没有人会多看你一眼。“别叫了,你找人是吧,我知道一点。”一个老年医生一边叮嘱完一个伤员,一边站起来朝章程走来。“山上的伤员都分流到成都去了,这里是最早来的伤员,都是坝区的,后来的都装不下。”老医生声音略带疲惫,叹息一声,接着说道:“或者,你去大广场看一下吧。”“大广场?”章程一楞。“去了你就知道了。”老医生拍了拍章程的肩膀,无言走开。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传遍全身,直令人毛骨耸然。回城时经过大广场,但那里被隔离了,不象是治疗的地方,去那里找人,只可能是……使劲狠狠拍打几把脑袋,转身又跑回了大广场。大广场用隔离带封锁着,应急照明随着轰鸣声将数十亩大小的广场堪堪打亮,不少围观的人交头接耳,广场的地面因为下过雨,还是湿漉漉的。目光越过人群,分明是一具具尸体无序的摆放在里面。脸上搭着毛巾或是衣服,不少尸体旁坐着人,低低呜咽着。章程头皮一炸,越过隔离带就朝远处的墙边奔去。他看见了一个熟人。经过数十具尸体,来到一个女性尸体旁边。“赵二叔”章程轻轻朝尸体旁一个表情木然的大叔唤去。赵二叔从双膝上抬起头来,一看是章程,眼泪泠然而下,“程娃子啊,云娃子没了,没了啊……”一听此言,章程如雷灌顶,险些站立不稳。赵二叔是章程老家的邻居,两家隔着片竹林,常常你来我往,饭菜不分。章程父亲过世后,赵二叔因为妻子早逝,为了避嫌就少了来往,但有好菜总要让女儿赵晓云送点过来,可以说是照拂有加。而章程和赵家闺女赵晓云正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两家老的也有意撮合,怎奈章程读了大学后,心眼高了,再也看不上只读过初中的山里妹子赵晓云。眼前躺着的这个“人”,就是青梅竹马赵晓云?这么猛烈的地震肯定会死人,但当自己很熟悉的人就死在眼前,这种冲击还是象山一样压得章程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云娃子叫我在成都多耍几天,我这个老浑球啊总是念挂着山里那几亩地,要是晚一点回来也好啊,不让云娃子送我回来也好啊,我这个老浑球就是想显摆云娃子有车啊!”赵二叔越说越激动,使劲扇着自己的耳光,“我该死,我该死!”“赵二叔”章程心头一酸,伸手抱住老了很多岁的中年男人,听凭其在怀中哭得象个小孩。过了一阵,赵二叔平静下来,章程轻轻揭开蒙在赵晓云头部的淡灰色职业装,露出一张白晰,饱满的美丽面容。一半柔顺的褐色长发搭在肩上,另一半则遮住血肉模糊的左侧,带着些许暗红。脸被人用毛巾擦得异常干净,没有一丝血迹。双手却无力地垂放在身体两侧,手指纤巧。白色的衬衣领口、肩、胸部都有大片的血迹,但依然掩盖不了青春的美丽和丰满。赵晓云才二十四岁啊。赵晓云本来天生丽质,当年被章程嫌弃,赌气就跟小姐妹去了成都打工。几年下来,越发美丽新潮,出手也大方。村里有不好的传言,说是赵晓云之所以这么有钱,是因为在外面“卖”。章程本来心中有愧,听了传言却转为不屑,这几年回老家都是远远绕开。想不到再见已是天人之隔。找到一张干净的纸巾,把赵晓云眼角的一点泪痕轻轻擦去。如果章程有多年之后的本 一秒记住域名m.3qdu.com

,他就会捕捉到一丝能量流缓缓而去,带着一声叹息。可惜,章程此时还只不过是个身体强横的普通人而已。通过赵二叔口中证实,章程老妈是肩部被砸伤,不算很重。村里几个伤员被平日里偷鸡摸狗的李大力用他的无牌货车运下来。赵晓云必须要急救,就送到了人民医院,可惜还没等到医生处理完伤口,赵晓云就停止了呼吸,又被医院的人转运到了专门停尸的大广场。大广场上的上百具尸体大都是伤重不治,当场身亡和被埋的更多,并没有送下来。而章程老妈等几个伤员,因为县里的医院已人满为患,又被指引去了成都。章程无奈,准备再往成都跑一趟。赵二叔听说章程要去成都,颤抖地从挎包里拿出了一些东西,有钥匙,名片,几个卡。“这是云娃子在成都的单位和住址,她还有些东西,单位也要去说一趟。我找不到路,也没力气去了,你看在云娃子和你多年的情分上帮我带回来吧。”章程默默伸手接过物件。想了想,又拿过了赵晓云的手机,打开摄像头,“赵二叔,我再摄个像,免得白跑。”让赵二叔拿着他自己和赵晓云的身份证说了一段委托的话后,又把自己也录了进去,章程这才告别了赵二叔。先回了趟自己的家,一个老的小区,里面的人都跑出来躲在对面的体育场里露宿。章程跑上楼,拿了些衣物和钱下来,体育场边有人在分发泡面,一口气领了两碗,咕噜噜吃下去,总算喘了口气。一旁围坐着许多避震的人,知道老妈伤势不大,心情稍微平静。专心听去,他发现自己比平时听觉敏感了数倍。“这次山上遭凶了哦,埋了好多人哦。”“就是,我听我朋友说,一个水电站都被埋了,里面的人一个都没跑出来。”“哎,洛水的娃娃些才惨哦,都埋了,好遭孽。”“听收音机里头说,这次是千年不遇的大地震,国家都发动全国来救灾了。”“还有成都来的志愿者多可以,体育馆那边送来的救援物资都堆成山了,我都才去帮忙下了一车,累惨了。”…一听到这,章程精神一振。车到山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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