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浮鱼不敢动,也不说话,只是举着手,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小女孩移下枪口,退开一段距离。圆滚滚跟上,履带压倒一大片苜宿草和菟丝子,她转身背上枪,一个小跑流畅的翻到公路上,圆滚滚的履带却在坡道卡了半天才上去。
柏油公路两边曾是被开辟出的菜田以及一家家独栋农房。小女孩和圆滚滚走在马路前,张浮鱼就吊在后面跟着。
没人打理的柏油路裂开了一条又一条的缝,缝里生长出野草,手腕粗的树藤在公路上七纵八横,菟丝子长的尤其疯,茂盛的地方已经看不出是路了。不知道公路延伸向哪儿,狭长笔直,披上花草的绿裳,更打出隧道,从一座山的中间穿过。
隧道拱门爬满凌霄和扶芳藤,枝条像是帘子一样垂下来,绿帘后幽深黑暗。
一路来没见过一只野兽,除了履带碾碎枯枝和硬壳,简直像一部按了静音的风景片。
张浮鱼走的口干舌燥,腰酸背痛。已经是夕阳时分了,大地和远方的山脉都是一片残红,远望像一副凄美的油画。黑夜和残阳的交接很迅捷,一眨眼,前路能见度就缩到只有十几米。
黑色天幕和起伏的山脉、巨树,稀薄的大气辉光下姿势诡异的各种植物,张浮鱼走在坑坑洼洼的柏油路上,有种隐隐的恐惧。他忍不住加快脚步,一不留神就被藤蔓绊倒。
狼狈的爬起来时,小女孩没有再继续走下去,而是停在公路中间清理杂草和落叶。
她清出了一个大圈,一些比较干燥的枯枝和草绒聚成一个火堆。小女孩伸出手,圆滚滚从后备箱里翻出一根镁棒和刮片递给她。
火堆被点燃了,圆滚滚找来三根粗大的树枝,用小刀削掉多余的枝条,再用树藤绑成一个三角架支在火堆上。
盛满污水的油桶、装着松针叶的铁罐头、不锈钢杯被圆滚滚一一掏出来。
不锈钢杯倒水,放入少许松针叶,然后吊在三角支架下用火煮沸。
夜空上出现了若隐若现的星星,却没有月亮。
小女孩坐在火堆旁,抱着膝盖,半张脸埋了进去,瞳孔盯着抖动的火焰。张浮鱼却站在二十米外吹冷风,分外萧瑟。
他又渴又饿——托金属心脏的福,不冷,但他还是想去烤火。明亮的火堆能带给人安全感。
细麻绳吊着的不锈钢杯上煮了松针茶,能在寒冷的夜晚烤着火喝一杯暖融融的松针茶,对一无所有的章鱼怪来说,恐怕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他磨磨蹭蹭的靠近,想去蹭一口茶。
和平年代人们的安全距离是三米,张浮鱼离小女孩已经不到十米。她没有说话,他就大着胆子继续靠近,八米、七米、六米、五米……他停在小女孩打扫出的圈子边缘,讨好的冲她笑。
小女孩偏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到火堆上。
成了!张浮鱼一喜,蹲下身聚了一堆较柔软的叶子垫着,再坐上去。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他没话找话,“这路是通向哪里?我看一个野生动物都没有,本来还想抓几只地鼠烤着吃。对了,你吃过叫花鼠没?拿荷叶包着老鼠,再用泥巴裹上,然后直接丢火堆里烤,很香的,尤其是把泥巴壳敲碎的一瞬间。等我抓到老鼠,就做给你吃。”
圆滚滚傻头傻脑的盯着这殷勤的章鱼怪,他还在说话:“不知道有没有果树,周围要是安全的话我去找一些果子。对了,井口那边不是有水么?那水看上去挺干净的,你怎么不装点?”张浮鱼撇了眼塑料油桶,里面的水跟泥水似的。
“大部分自来水都不能喝。”她低声说。
“唉,我就知道……”张浮鱼叹气,“没有吃的,动物也见不到,水还有毒,这让人怎么活啊?”
他看火堆小了,忙跑周围捡了一堆枯枝抱着回来。这次离的更近了,他折断枯枝,丢进火堆里,和小女孩的距离已经不到三米。
松针茶煮沸了,白浪翻滚,残渣沉在了杯底。小女孩解开麻绳,将不锈钢杯放在地上冷却了三分钟,然后捧着抿了一口。
张浮鱼盯着她的喉咙,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她再喝了两口,忽然将杯子递过来。
“我?我能喝么?”张浮鱼手足无措的接过,水这么珍贵,他压根没奢望过。只想能在火堆旁烤烤火,安稳的睡上一觉就很满足了。毕竟他们还只是陌生人。不,他都说不上是人。
末日片里搭配小萝莉的都是帅大叔,谁愿意看章鱼怪捧着吊兰身披黑风衣牵小萝莉的手啊。小萝莉自身也不愿意,清晨醒来看见章鱼触须诡异蠕动,会减寿的。
张浮鱼甚至怀疑自己跟在小女孩身后,一旦被苏特安人发现,会直接把他当做尾随萝莉的巨颅仆从击毙。心理学和社会学都表明了异类的难以生存,人类是一种打心眼里看脸的生物。
“喝吧。”小女孩说。
张浮鱼放下了金属心脏,外界的寒冷袭来,他打了个哆嗦,手中的杯子就像一个小暖炉。
他喝了一小口,很烫,松针的味道有点涩。
柴火在旁噼里啪啦的炸响,张浮鱼惬意的叹了一声,四天来他首次由内而外的感受到了温暖,它驱散了胃部的冰凉和身体的湿冷,同时还让他有了信心面对所有困难。这是热水带来的奇妙力量。
他忍不住再喝了几口,一口接着一口的,杯中的松针茶很快就见了底。
“对不起……”张浮鱼赶紧把杯子还给小女孩。
小女孩接过,她没有责怪,仰头喝完了剩下的松针茶:“圆滚滚,今晚你要守夜。”
正写日志的圆滚滚“哔哔”了两声,将睡袋摆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出圈子,朝着前路渐行渐远。
“我也可以守夜的。”张浮鱼小声说。
小女孩自顾自的脱下鞋子,钻进睡袋。
张浮鱼左看右看,又去抱了堆柴,放在火堆旁垒起。他有金属心脏倒是不用担心着凉,就是这开裂的柏油路躺着不舒服。他找来了一堆叶子,垫平了那些凹陷下去的地方,还有一块长方形的木头当做枕头,天被地床的躺下。
这个夜晚一如既往的宁静,偶尔惊醒,也是听见了圆滚滚的履带碾碎枯枝的声音。他抬头,揉着眼睛观察了一下四周,垒起的柴堆所剩无几,小女孩蜷成一团还在熟睡。
圆滚滚抱来了一堆柴,丢下,又走开了。
此时天上连星星都不亮,四周黑漆漆的吓人,抖动的火焰拉长了他的影子,像一个触须乱舞的邪魔。
张浮鱼换了个姿势停下,浑浑噩噩的睡着。天刚亮时,他被收拾睡袋的声音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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