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自殿内出来时,封如故已经快把小佛修的前世今生给套了个底儿掉。
封如故:“你二伯跟你爹关系这么不好,你怎么也不劝劝你娘。”
小佛修刚要回话,便被如一打断:“云中君打算何时下山?”
经过一番套话,封如故也明白了这二人的来意,却还要明知故问:“明日。如一居士这是打算与我同行?”
如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封如故:“这话说得就很不佛道中人。”
“贫僧非在道中,乃是护佛之人。”如一平静一礼,“我佛慈悲,护佛之人却不必慈悲。云中君,请了。”
有风陵弟子来引二僧前往下榻之处,如一走得头也不回。
望着他的背影,封如故自言自语:“小红尘,小红尘。唉,长大了就不可爱了。”
常伯宁不知何时立在了他的身后:“阳光太烈。进殿吧。”
封如故夹拖着竹躺椅,跟在常伯宁身后慢吞吞地走:“师兄怎把他叫来了?”
“我哪里有那么大的面子。”常伯宁失笑,“只是凭着你与他的交情而已。”
封如故但笑不语。
走入殿内的常伯宁坐回原处,除下眼纱:“真不告知他实情吗?”
“不。”
“为何呢?”
封如故答得轻巧,浑不在意:“与十年前不认他的理由同样。”
常伯宁并不赞成:“……如故。”
“师兄,是你托他照顾我。他承了谁的情,到头来都是一样的,既然都会好好照顾我,又何必多言?”
封如故习惯逮哪儿靠哪儿,如今和他一同长大的常伯宁就在身旁,焉有不靠之理。
他随便一躺,就躺在了常伯宁的大腿上,仰头看他:“况且,我封如故又不是废人。倒是师兄……”
常伯宁低头,温和道:“我如何了?”
封如故徐徐吐出一口竹烟,笑话常伯宁道:“师兄堂堂一山之主也会害羞,撒谎时连眼睛都不敢叫人家看。”
常伯宁微微涨红了脸:“他非是承我之恩,那声义父,我自是受之有愧。”
“受着吧。”封如故笑道,“怎么说也是你大侄子呢。”
话虽如此,这位大侄子可是非一般的大侄子。
魔道自明面上彻底消亡之后,世上修道之风盛行,佛门也渐起声势。
然而佛门向来不好张扬,静心修内,胜负心并不算强,凡有比试,也从不轻易涉入其中。
如一居士,堪称佛门修士闻达于外的第一人。
然而他却连真僧也算不上。
约莫六年前,一伙修了些邪门道法的强人听说寒山寺中有宝积心法三卷,乃是真佛所赐的镇寺之宝,甚是珍贵,料定和尚有天大本事也不敢杀生,便偷抹了两个守山小和尚的脖子,趁了夜色,聚众摸上山来。
然而,还没到第二道山门处,他们便遇上了阻力。
听到外间传来喊杀声,内门弟子匆匆起身,点亮松油火把,来到杀声来源处,定睛一望,无不瞠目。
满地伏尸,皆是一剑毙命。
而十七八岁的佛家少年坐在寒山寺摩顶石前,手里拄着一柄吸饱血液、以至于被浸成了青黑色的木剑。
少年如一,是被一名游方老僧捡回山中的,在老僧过身后,自愿留在外门护寺。
寒山寺方丈将这名犯了杀戒的少年僧人叫入戒律堂,与他摩顶,测过他的灵根,确定他有强悍的天灵根骨后,同他讲释佛理:“渡人,即是渡己。以你的剑术,你原本可留他们一条性命。”
如一静道:“超度,不也是渡?”
此言一出,戒律堂四下皆惊。
戒律堂长老拍案而起:“放肆!这便是你在寺中所学?!”
如一仰头道:“您起了嗔心。”
戒律堂长老:“……”
如一道:“然,我在斩杀他们时,毫无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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