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一立即掩上心口警惕万分想知道那邪术是否会趁虚而入再度影响自己。
不知是有意的克制,还是邪术的效能减弱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境并没有为着封如故的三言两语发生改变,心中不由为之一松。
罗浮春心中却凉了一凉。
他曾无比崇拜封如故。
封如故在遗世中一力救下众位道友,是这份崇拜的开端。
他本以为那该是少年横提腰中剑、拔刃一曳斩楼兰的辉煌业绩,以为是魔道落花流水、正道高歌凯进的英雄故事但这一路走来,从撕破的记忆的边角露出的全都是不堪和灰暗。
没什么英雄,有的只是一个一无所有、只能拿自己的命往上顶的年轻疯子。
封如故注视着罗浮春哀伤的表情,凑近他的脸,将他搭在肩上的发带撩到脑后去,又拿指尖理了一理小声问道:“哎,我是要死了吗?”
罗浮春听不得他说这样的话恼道:“师父!”
封如故一巴掌打到他后脑上:“我还以为我死了你给我哭坟呢。”
说着他打起折扇横盖在自己头上,眯眼望向早已悬于中空的太阳派头像是株一晒即蔫的娇贵兰花:“走了走了,进殿里休息。外面太阳多大啊。”
说完,他率先拔足走了将所有未来得及回神的人抛在了原地。
扇子一摇一晃间,他脸上的笑意依旧灿烂,并象征性地做了个反省。
人嘛,被讨厌总是有理由的。
二十年前,他杀了流民,被师父牵着沾满血腥的手进入道门,由于一步登天,又身负血债,因此招致了众多非议。
偏偏他毫不以为耻,不懂礼义谦逊为何物,招摇过市,为人张扬,着实可恶。
十年前,刚落入遗世的开始,他们便被早有预谋的魔道团团围困起来。
此次在且末山集聚、准备参加天榜之比的年轻人皆非凡品,根骨、剑才大多优越,但在落入遗世时,被浓郁的魔气与结界所创,落地之时,负伤已逾半。
而魔道血宗之主丁酉,率麾下全部精英尽数等候在此,以逸待劳,务求一击致命,一网打尽,以挟正道之人。
但魔道千算万算,没能算到来的是封如故。
因此,他们择了万顷苍茫大泽中的一方孤岛,好困住众家弟子。
封如故此人剑力源于水,遇水,便能凭一剑化龙。
在坠入遗世结界之中,被粼粼水光刺了一下眼后,封如故不加一言,纵起全身灵力,将周天运转至极限,竟是不加招呼,径直汲取了众家弟子灵力,凝于“昨日”、“今朝”双剑之上,一剑赊来天边三分日光,云海生暗,一片严阵以待的魔道宛如纸片遇风一般,纷纷倒飞而出,原本铁桶一般的包围瞬间被撕开一个豁口!
只得了这一点先手,封如故不敢懈怠,反手落下另一剑,顿时,大泽訇然而开,直露出水底嶙峋礁石。
他一剑劈出了一条生路!
此等程度的灵力消耗逼得封如故面上血色尽褪,唯有一双唇抿得血鲜红,咬紧牙关才能迸出一声厉喝:“走!”
语罢,他纵长剑而起,大泽凌空离地而起,宛如一大面被打碎的琉璃镜,每片碎片中都映出一个封如故来。
他立于虚空之间,乱发当风,缥衣猎猎,手中长剑一荡,大泽之水便纷纷结为人形,直扑底下的魔道!
众家弟子在和平人世中长大,对魔道,做惯了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哪曾想过哪一日会沦为瓮中之鳖,此刻乍逢巨变,体内灵力又被封如故抽竭,无法调驭灵力,只能昏昏沉沉从封如故辟出的通路扶携而出。
魔道之人陷入了意想不到的苦战。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的严阵以待,居然换来了自己人人仰马翻的局面,更是一个个战得发狂,可是那水形之人手持水剑,上携封如故千万剑意之一,足以杀伤人命,身体却触之即破,被撞破后又会立即复原。
韩兢引领众家弟子撤退,自己也背起一个昏迷不醒的小道友,对封如故喊:“如故!走!”
空中遥遥传来封如故的狂言:“师兄先走!我还没有玩够!”
这话是说给魔道们听的。
封如故知道,他一落地就打乱了魔道的精心布置,这种时候,魔道被他冲乱,一时未能窥清他们的虚实。
此时,为着众人,他根本没有掉头就跑的道理。
韩兢是懂他的。
于是,他长扬右袖,绯衣一转,便将一枚引路符飞贴在了封如故后颈,又将另一枚打在了荆三钗胸前,掉头对荆三钗喊道:“三钗,你来引人!我去帮如故!”
荆三钗落地时,右臂被结界所创,伤势严重,他单手持握长枪,一勾一挑,血突泉似的从眼前魔道的腔子里直喷而出。
他自知伤势不妥,不该主战,因此饶是有千不甘,也还是怒吼一声,抖尽枪尖残血:“走!”
等封如故与韩兢从重围中突出,以引路符寻到荆三钗时,他们已寻到一处山洞,设下一道屏障暂且躲避。
洞中低吟不绝,兼具着恐惧与疼痛。
眼见道门弟子这般惨状,韩兢抹去眼下溅上的一抹血色,眼里就浮出了泪花,眼尾通红,挨个查看他们的伤势去了。
封如故咽下嘴里的一口血腥,神色最为镇静。
他在尘世间游荡四载,见多识广,至少知道怎样将慌张掩藏在云淡风轻之下。
他绕着山洞里外里走了一圈,下了判断:“此处不可久留。”
魔道此举,显然是筹谋已久,他们逃得不远,若是不设法隐藏,迟早会再落入彀中。
一名没有受伤、却被他无端吸去全身灵力的道门弟子闻言看他一眼,粗声大气道:“我走不动了!”
封如故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甚至不在他身边停留一步:“那你就不走。”
他记得,那弟子似乎是文始门的大公子文忱,娇生惯养,是以为年少气盛。
文忱怒道:“我们逃不远是因为谁?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用你那邪门功法夺去我们全身功法,你和我们商量过吗?”
封如故说:“是啦,我该给你们开个论道大会,让你们商讨个一日一夜。”
文忱暴跳如雷:“你知不知道,那时我们全身灵力被你夺了个一干二净,若是有一名魔道近身,我们连一剑都挥不出去!”
封如故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有我在,你们可有拔剑的必要?”
山洞中静悄悄一片,几乎没人替封如故说话。
就连荆三钗都觉得封如故这样有些过于霸道了。
唯有韩兢一面为身体空虚的弟子的丹宫中注入灵力,一面道:“若无如故夺力,挥出那倾注众人之力一剑,我们连那片小岛也逃不出去。”
文忱梗着脖子:“见了魔道,不正面以对,却要落荒而逃,这是何道理?”
封如故径直道:“那你怎么还在这里?该死在乱战之中,杀身成仁嘛。”
韩兢看出文忱的焦躁,也知道他并不是真正冲着封如故,微叹一声:“好了,都别吵了。此祸源于魔道,莫要起了争执,自乱阵脚。”
文忱本来就是气性上头,听到韩兢给他铺了台阶,便顺坡下了,抱着膝盖闷闷地不再吭声。
封如故凑到韩跟前:“韩师哥……”
“莫要说谢。”韩兢抬起眼睛看他,嗓音平静,但眼角还泛着一点悲悯的红,“你若是出事,我无法再见伯宁。”
封如故靠上他的后背,又咽下口中血腥。
众多灵力由他一人负荷,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左右也没了气力,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韩师哥,要我说啊,你省点气力吧。此时你比他们有用。”
韩兢生怕封如故再起事端,同样低了声音:“如故,你少说些话。……你夺去他们的灵力,一为避免他们有了力量,四散逃开,不顾同伴,成了一盘散沙,二为避免他们动用灵力,轻易被魔道寻迹追踪到。”
封如故奇道:“韩师哥,你知道我的意图,怎么还给他们输灵力?”
韩兢道:“我只给他们足够逃命的灵力。说到底,你所做的一切,明明都是为着他们好的。”
封如故耸肩:“我有那解释的穷力气,不如多杀一个魔道呢。”
“你呀。”韩兢道,“心气实在太高,难怪伯宁对你不放心。”
封如故扬眉:“我封如故需要讨人喜欢吗?”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