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坐在船上没错,但桐拂的面前却不再是后湖辽阔的湖面。这一片水泽,充其量只能算一个池塘。

她揉了揉眼睛,这的确就是个池塘。

如漆的夜色,大雨如注,池塘被嶙峋的山石和大树、游廊环绕着,不远处还有凉亭。星星点点的灯火沿着长廊蔓延开去,可以看到不远处相连的园子里,楼阁幢幢的剪影。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明明是往岸边游去。后湖纵然宽广,但自己从小在那水里玩大的,便是闭着眼睛也绝不会弄错了方向。眼前的这里,究竟是何处?

又看了一圈,东南角的天空处似有火光大盛,她自船上跃上岸,顺着游廊往那里走去。

一路上并未瞧见人影,走了约莫小半柱香的时间,忽然听见喧嚣声起,她急忙避在一旁的墙后。

抬眼间恰可看入一扇轩窗,那一边是一进很大的院子,此刻大雨中立着许多人。火把熊熊,将四下里映得清楚。

很快两个人被推搡着从里屋出来,摁倒在地。

那二人口中大呼,“我二人乃北平布政使、都督指挥使,奉圣上谕旨捉拿燕王!谁敢动手谋害朝廷命官?!”

嘶吼声终止得很快,桐拂来不及闭眼,那二人已是身首异处。好在她及时将自己的嘴死死捂住,终是没让那声尖叫冲破喉咙……

她望向廊下的那个身影,掩在暗处,看不清模样。魁拔的身姿,跃跳的火光大致勾勒出肃杀凌厉的眉眼……

身后忽然传来护卫的脚步声,桐拂大惊,急忙勾手攀上矮墙。矮墙上没有遮挡,她只能小心踩着瓦片躲在屋脊之后。

朱棣负手立在廊下,眼见着地上的血迹迅速地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一幕从未发生过。

张昺与谢贵来的比他预想的要快得多。燕王府眨眼之间被围了个严丝合缝,连只蚊蝇都飞不出去……

彼时张玉与朱能已率了八百府兵入来,众人见了京师密诏,无不色变。

张昺与谢贵的死是必然,外头围着的人马,也不能留。杀戮既起,箭矢已出,也再无回头路……

“张玉!”朱棣忽地沉声道,“速取九门,若有抵抗,杀无赦。”

桐拂一惊,脚下一滑,一片瓦当直落了下去,哐当一声砸在院子里。

恰一阵风雨急过,众人一片静默,齐齐看向朱棣,这征兆看起来并不妙……

桐拂紧紧咬着下唇,好在并无人上来查视,底下一片诡异的静谧。

“飞龙在天,风雨相随,青瓦落地,以易黄瓦。”忽然有人扬声说道。

朱棣原本紧绷的神情迅速缓和,侧目望向身边的斯道。

斯道此刻,眼观鼻鼻观心,神色间一派从容澹然。

“清君侧,靖国难!清君侧,靖国难……”整齐划一的低沉呼喝声响起,一时军心大振。

眼见着八百府兵执火振奋而去,桐拂趁着一阵子雷雨交加迅速滑下地去,飞奔回方才的池塘,一刻不迟疑潜入水中……

这必是午夜惊回噩梦一场……只愿这莫名的一池水能将自己带回那千倾碧波之间……

案上烛火一阵急跃,朱允炆手中一荡,笔锋偏走,立时毁了一幅字。

他怔怔望了一回,将那幅字慢慢揉在手中。

有人匆匆步入殿内,“陛下,张昺、谢贵与葛诚三位大人,已将燕王府围住,燕王已是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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