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鸽舍,一只灰黑颜色信鸽原本正在啄食米粒,听见哨声,它若有所察地抬起头,望向那名不良人的方向,而后毫不犹豫地展翅高飞而去。
不消多久,便落到了那名不良人的小臂上。
那名不良人将一张纸条卷成纸卷,塞到缚在信鸽脚上的竹管内,而后抚了一把它的羽毛,抬高手臂,信鸽会意,悠悠飞离。
位于此地附近的一座望楼,驻守在此的两名斥候,望见那点逐渐靠近的灰色,神色一动,其中一名斥候抬起手臂,将信鸽稳稳接下,从竹管内快速取出纸条,另一名斥候在旁瞥了一眼,举起早已备好的黑旗,朝向西南方,使劲地挥舞了三下,并重复了三次。
西南方向最近的一座望楼顶上,两名斥候望见远处传来的旗语,打起精神,各自拿起一面黑旗,一人回应,一人向更西南方传达讯息。
就这样,‘有可疑人物前往南市’这一讯息,甚至比南山牧野还要快地抵达了南市。
当南山牧野进入南市第一步,就已经有十数名不良人做好了万全准备。
奈何,他们低估了儒圣的能耐,以往他们主管侦缉逮捕,对付的人中很少有江湖高手,因此缺乏经验,以为将南市各出入口封锁就能够高枕无忧了,殊不知对于那些轻功高超的顶尖高手来说,再高的墙也等同于无物,他们想要以此来限制南山牧野,从一开始就打错了主意。
不过好在,这些不良人并不是此次追捕行动的主要力量,他们只是最基础的人海战术中的微不足道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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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南山牧野前脚离开南市,后脚,位于西市最中央那座望楼不到百步远的地方,一处三进三出的宅邸内,就有一名通传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跪倒在一名坐在四轮车上的青年面前,手捧木简,深深地低下头去,神态尊敬。
站在青年身左的一名貌美侍女,将木简接过,而后展开,递到青年膝上。
青年歪着头,睡眼朦胧,随意瞥了一眼木简上的内容,不耐地吩咐道:“再探再报,就这么点信息,就想让我推测出那尊儒圣的踪迹?你们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是!”
通传快速应了一声,弯腰站起,弯腰后退,等到离开青年数丈之远后,才敢挺直腰板,赶紧转过身,一溜烟跑出了门外。
在他背后,这处宅邸的门匾上赫然写着三个铁书银钩的大字:“镇湖司”。
而观这三字神韵,竟是那名朝堂之上清贵至极的中书舍人,近来极有可能登上右相之位的元七意的笔作,这镇湖司,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元七意为其提笔?
恐怕纵观大宋朝堂,估计也有许多官员,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过,要是让他们知道在镇湖司里主事的那位青年的名字,一定会大惊失色。
季慎——左相大人最宠爱的小儿子,上京城里鼎鼎有名的瘸子,太后座下的红人,刑部炙手可热的人物,不少不良人心目中的偶像,他有很多头衔。
然而在以前,他却只有一个名字,那个被右相长子撞成残疾的可怜公子哥。
这位公子哥可怜吗?那些被他亲手捉进去的要犯重犯,可不会这么想。
季慎的声名之盛,在右相府崩塌后,更是到达了顶点。
全因为那位曾经将他撞成残疾的右相长子,如今已经不知所踪,绝大多数人认为他已经死了。
许多过往顾及赵克己“淫威”的官员,在赵徽将季慎撞伤的时候,曾经不敢吭声半句,替他说半句公道话。
现在赵克己死了,整个赵府都没了,他们才敢一个接着一个跳出来,声泪俱下地控诉赵克己教子无方,任凭那纨绔子弟险些将大宋栋梁之才扼杀,若不是季慎大人洪福齐天,自强不息,今日之上京,哪能如此太平?
即便如此,如若季慎大人双腿无碍,谁敢说他未来不是第二个白帝城主,不是第二个武当道尊?
赵克己一味包庇其孽子,其罪当诛,如今大宋海晏清平盛世,若继续助长此类人物威风,将来必定毁于一旦,重蹈前朝覆辙。
他们说的倒是义愤填膺,不停地往季慎头上扣高帽子。
不过季慎却不为所动,他早已经看透了这些人的真实面目。
跟他父亲不同却有极其相似,左相大人是将这些官员当猴看,任凭他们抓耳挠腮,也不说任何一句表明立场的话,而他,他是把这些官员当空气,他们说什么道什么与他何干?他的腿能因为这一言半语而重新长出来吗?不能。
而且在他看来,他还挺想感谢赵徽的,如果不是因为赵徽毁了他的双腿,让他每逢出门就痛苦万分,他可能也不会舍弃那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从而全身心地窝在左相府中,枯坐十年,浏览百卷,将刑部数十年来堆积的陈年卷宗看了又看,查了又查。
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对于这句话的理解,如今的季慎,还有尚在清凉镇体悟剑意的赵徽,恐怕要比常人体会得更加深刻,季慎是先苦后甜了,那么赵徽呢,他的先甜后苦,又是否能够苦尽甘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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