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人各怀鬼胎。
吴清垣弯腰拾起地上仪刀,颤颤巍巍地将它重又插入刀鞘内,他跟随周不鸣练刀有段时间了,怎会连收刀入鞘都做不到,他这是故意装给万俟莲看的。
果不其然,万俟莲看到之后立刻心中冷笑,这个纨绔子弟,看来佩刀也只不过是装腔作势而已。
不过,上京城卧虎藏龙,吴清垣能掐拿住他把柄,究其根本,无非是因为他忌惮那块黄铜令牌,然而偌大一个上京城,总会有人不把这块黄铜令牌放在眼里的,如果吴清垣招惹到了他们,那就有趣了。
万俟莲心中暗暗期待,他杀不了吴清垣,可有人能。
吴清垣松开握住仪刀刀柄的手,转过身说道:“我知你心中愤懑,不过要怨就怨你运气不好,我今日来南衙,是来找黄统领述职的,谁料,黄统领没找到,倒是让我碰见了万俟将军你,真可谓时也命也,唉,万俟将军你若是能管住你下边那话儿,也不至于落到这般下场。”
他放肆地大笑了几声,径直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既然黄统领不在此地,那本公子就先告辞了,对了,万俟将军,这里是上京,不是不还城,你如果有需要,没必要这么做的,平康坊,天香阁,这些销魂之处将军你恐怕还没去过吧?”
他摇头感慨道,越过万俟莲,离开了南衙。
万俟莲眉头狂跳不已,等到吴清垣走后,他三两步走到武器架边,呛啷一声,抽出仪刀,单手提刀,他扭头望向那扇半掩屋门,脸上露出凶狠神情,半响之后,鲜血如泼墨般挥洒在窗户纸上——一条性命香消玉殒。
这个世上只有死人能够保守秘密,既然他没办法杀死吴清垣,那么就只能杀她了,尽管这个女人带给了他从未有过的畅快欢愉,但是没办法,为了他,为了万俟氏,区区一个女人,哪怕再美丽多姿,也得死。
万俟莲披头散发地走出屋子,手中仪刀沾满鲜血,滴答滴答,流了一路。
不过他毫不担心,就如吴清垣有如此众多耳目一样,他尽管来自不还城,是空降来上京的,但也带了三位亲信,屋内这个死不瞑目的女人,就是其中一位亲信替他找来的,那么现在如何善后,他也愿意交给亲信们处理,他一向粗枝大叶,一些细枝末节的事,习惯让亲信们替他解决了。
随手将仪刀丢在门口台阶,万俟莲迈动着沉重的脚步,准备去找亲信,结果刚一走到弧形拱门前,就听闻一阵急促脚步声,从紫竹林中传来,令他神情为之一惊,连忙一个闪身躲到了一旁。
怎么回事?今日这南衙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来?
万俟莲心里觉得奇怪,这处宅院,尽管位于南衙,但很少有人会在这里住,因此也很少会有人来,吴清垣算是误打误撞之下才闯了进来。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大宋官员俸禄之厚,足以让他们购置私第,即便是一些芝麻小官,也能够去店宅务那里租房住。
店宅务,就是大宋“国家房管局”,也叫楼店务,是国家行政机关之一,负责管理和维修国有房产,并向租住公房的人收取租金。
大宋设立店宅务,对于公租房有许多贴心的举措,交租时间的宽限、房租的减免再平常不过。若是遇上天灾人祸、疾病瘟疫,则减免更甚。
基于这等堪称亲民的租房扶持,再加上昌徽年间宋文宗将三年一科举改为一年一科举,通过科举从而入朝为官的可能性被大大提高,使得大宋上下文风蔚然,官道、客站内常常能看见弱冠士子捧书苦读之景,毕竟如今入朝为官,虽然称不上“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那般光宗耀祖,但是一旦当上官,其所能够享受的种种优惠福祉,还是很吸引人的。
话说回来,万俟莲之所以会住在这儿,主要还是因为他初来乍到,尽管早已派人购置了私第,不过置办家当还需要一段时间,迫不得已之下才暂且安顿在了这儿。
像黄天行、陶牧那些上京本地官员,才不会来这里住,这些年来他们可捞了不少油水,如果有人去店宅务查一下,会发现他们名字底下有不止一处私第,他们这种人,偶尔才会来一次南衙。
有趣的是,作为新官上任的吴清垣也是初来乍到,对上京既了解也不了解,不然的话,他就应该直接去安仁坊找黄天行——他的府邸就位于那里。当然也不一定找得到,但肯定不应该来南衙。
脚步声越发靠近。
光是听这阵脚步声,万俟莲就能够断定,来人体型肯定不小,因为他的步子有些沉重,并且两条腿中有一条有伤,因为他的脚步声时顿时停,踉踉跄跄的。
应该不难对付。
万俟莲捏紧了拳头,默默倒数,等到那脚步声几乎到了跟前,他忽地闪出身去,一拳轰出,直逼那人面门。
那人也是个练家子,立刻反应过来,抬手招架住,同时抬腿向前猛踢。
万俟莲两腿岔开,将那条腿夹在两腿当中,死命一绞,半个身子往地上砸去,连带着那人也被这股旋劲卷飞,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哎呦——”
一声女子娇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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