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清骓小心翼翼地将一盏热茶轻轻放到书桌上。
这是少主平日最喜爱的洛山茗叶,一两可价值百金,幸亏早在随身的行囊中塞了满满一罐子,要是换了其他的粗茶,少主怕是喝不惯的。
梁阿盟手中的紫毫挥动不停,也不抬头看她,“来的时候,我也未曾想过要留在这里,现在只能把府中的一部分事暂时交给明叔去处理…”
清骓看着信纸上娟秀的字迹,已是密密麻麻写了一大篇,叹道:“少主其实不必那么费神,有些小事大可交由侯爷代劳…”
话未说完,就看见梁阿盟忽然抬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盯了她一眼,眉头已皱成一团,神色间有些愠色。
“属下失言,请少主恕罪。”清骓赶忙低下头告罪。
“清骓,他待我再好,终究也是如今穆淳王府最大的对手。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希望你们也能记清楚。”
梁阿盟有些疲惫地放下紫毫,揉了揉额头,缓缓说着,然后端起放在桌上的茶碗,轻轻揭开碗盖,整个屋子忽然间弥漫了浓浓茶香。
“况且,我就要成亲了…”
梁阿盟抿了一小口,让丝丝缕缕的甘苦伴着清香滚到舌根,连玉莹尘清的面容上也浮现出一缕苦笑。
“逃避了半年,可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少主,主公为什么定要与云涯山庄联姻?”清骓看着少主的面容又泛起苦涩的笑意,暗叹眼前的人明明还是一个妍华纤弱的少女,却世事洞达,颖悟绝伦,远胜于人,心里头所包罗的东西,恐怕自己就是生十个脑袋都装不下。若是少主不愿意将心里的想法说出口,旁人根本无法猜透。
“父亲曾有愧于姑祖父。”梁阿盟回答,“更重要的是,云涯山庄在整个江湖的影响力,足以做我们强有力的后盾。”
“少主…”清骓咬了咬唇,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可是少主为什么要答应呢?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终生幸福来与此交换?”
“为什么?”梁阿盟不经意的微微蹙眉,幽幽地自诘,回想起幼时父亲好不容易清闲下来,陪伴她那些短暂而难忘的聚时,曾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摩挲着她的发梢,说过那样深远的话,“为什么?…措儿,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不是世上的所有问题,都有答案的。当你见过了太多人,太多事,不再刨根问底问为什么的时候,你就长大了。”
思绪飘忽,又很快回到当下,梁阿盟淡淡的一笑,“没有为什么,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那郡马爷是哪位公子?”清骓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听说陆老庄主生有两个儿子,长子陆沾,已经离世多年;次子陆泓,就是那日前来迎接我们的二爷。这两个儿子又分别各生了两个公子,陆沾的大公子名叫隽安,二公子名叫隽康;而泓二爷的两位公子,大的名叫隽怡,小的名叫隽宁。不知道陆老庄主属意哪一位公子?”
“不知道…”梁阿盟摇摇头,“我如今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挑选自己未来的丈夫。”
清骓无比诧异,“陆老庄主让少主自己来选?他看穿少主的身份了么?”
“应该是瞒不过他,但他毕竟没有揭穿我…”梁阿盟笑了笑,“这样也好,至少能保证未来和自己共度一生的,至少不会是让我厌恶的人。”
清骓听了这话,立刻猛烈地摇起了头,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严肃,“未必如此,少主还不知道我今晨所见之事…若是主公亲眼目睹这些公子哥是什么德行,见识到他们有多么荒唐不省,怎么也不会让少主屈身下嫁的。”
梁阿盟疑惑地问,“发生了何事?”
“今晨我替少主取水时,正巧经过花圃背后的一个假山,听到附近好像有什么人在高声争吵,就绕过假山想看看出了什么事。原来是陆隽康和陆隽宁两位公子正激烈的争闹不休,两个人中间还站了一个娇俏可人的小丫头,那小丫头怯生生的埋着脑袋,涨红了脸,看上去被吓得不行。可那两位公子偏冲着那丫头拉拉扯扯的,硬把人家夹在中间,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胶,最后甚至还动起了手。”
清骓歇了一口气,接着讲下去,“要说陆隽康还算有些功夫,那个陆隽宁,那对软绵绵的拳头…哎…少主,不是我夸口,我六岁的时候就可以把他揍哭。”
梁阿盟扑哧一笑,“你接着说。”
“陆隽宁的拳脚完全不成章法,没有半点招架之力,被陆隽康打得爬不起来,脸贴着泥地又是吼又是骂,还拼命顽抗了好一阵子,接着少庄主就出现了,两个人才总算停了手。陆隽宁本来已经灰头土脸,又被他父亲骂得满脸发青,只一个劲拿下巴戳着胸口,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而陆隽康呢,在他叔父面前,却装模作样地说只是兄弟间闹着玩,更劝他叔父别生表弟的气,说完大剌剌地当着少庄主和陆隽宁将那丫头拉走了。少主是没看到陆隽宁当时的表情,简直像是被铜门夹了手,眼眶里憋的满是泪,还真是有点悲伤,有点凄惨。”
看清骓比手画脚,说得活灵活现,梁阿盟只是轻笑,“的确。”
清骓奚落地摆了摆脑袋,“云涯山庄的两个公子爷居然为了一个丫头争风吃醋,还大打出手,而且全如两个地痞流氓斗殴的场面,这事要是传了出去,真要笑死人呢。”
“这样看来,陆隽康和陆隽宁都很喜欢那个小丫头。”
“我看陆隽康无非就是想和陆隽宁斗气,陆隽宁倒是真的很在意那小丫头,两眼始终脉脉的瞧着她,跟她说话的语气也温驯得不像个主子,反而像是她的僮仆。”
听完清骓的话,梁阿盟若有所思地点头,“其实功夫平平也没什么关系,若是得到了姑姐父的认可,必会将一身的绝技与衣钵通通授予他,以当得起庄主之位。但陆隽宁既然心有所属,又一身的孩子气,我想他也绝不愿受此羁绊。”
“但是陆隽康这个人又似乎有些阴鸷,想必少主也不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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