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祚侖听着裴子晗的说辞越发的怒发冲冠,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甚至包括自己一并尊崇的家丑不可外扬的信条,只一股脑的把气都撒在了自个儿给裴子晗的掌掴里。
一面撒气还不够,还要吼两嗓子才解气:“你你你……这个不孝女!当年你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就应该掐死你!”
“我倒是希望父亲当年掐死我,正好连带着送我去见母亲!也省得我如今在这阴诡地狱里设法求生了!”裴子晗捂着被打的脸颊哭吼道,“父亲您也不瞧瞧,这哪里还有个家的样子,这哪里还有一个家该有的温度!?”
那些在病榻周围站着的这些名义上的亲戚,一个个的都只是看戏一般的站在那里,仿若是隔岸观火坐等收渔翁之利的模样。虽然隔着那层氤氲裴子晗确确实实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大概也猜得到他们那看戏的木然的神情。好歹裴府也是他们没出五服的亲戚,可就连大夫人和姨娘都只是像看笑话一般看着她和父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吵翻了天,仿若今日丢的是一个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人的脸面,丝毫没有上来劝一劝的意思。
裴子晗悲哀的瞧着这一屋子的人们,突然间大笑道:“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乐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
小时候在母亲的故事话本里,总说是天家无情,以至于每一代帝王都是个实打实的负心汉。可如今看到自家父亲这副嘴脸以及裴府的这模样,裴子晗倒觉得这裴府的故事该比话本里的好看许多。这般想着,裴子晗也确确实实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了。
笑吗?说到底她也是裴府的一员,笑自个儿家的笑话她还没有那么大的定力;哭吗?母亲走后这十年她也确确实实哭了很多回,这泪怕是也早流尽了。更何况为了这群名义上的亲戚还不值得。
裴子晗只是觉得冷,彻骨的寒。她从来都不喜欢南方的冬天,总是这般让人觉得冷得彻骨冷得体无完肤。
纵然十年饮冰,仍旧热血难凉。
裴子晗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深深的看向自己的父亲:“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侮夺人之君,惟恐不顺焉,恶得为恭俭!恭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
裴子晗说罢,转过身来再看一眼塌上的祖母和满屋子没出五服的亲戚,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的留恋。
或许能让裴子晗留恋的人早已经驾鹤西去,或许她自己从未有过什么留恋的念想,又或许她本不该对这个家抱有什么幻想的。裴子晗一想到哪一日祖父祖母百年之后裴府那支离破碎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真到了那一日,这个裴府大概也就名存实亡了罢。
她从前一直以为家是那个带人的傢,如今看来家从来不过都是个容身的地方罢了。
就如同小时候外公抱着自己讲那些一人一剑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侠客一样,觉得家可以使一张草席,一个烂窝棚,再或者一个房子,只要可以容身,天下之大,四海为家。
如今真真正正这么觉着的时候,丝毫没有愿望成真的喜悦,有的只是满心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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