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人员”不厌其烦地每隔五秒就要重新按一回通电按钮。
虽然每次接通只有五秒的时间但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也会丝毫不减地留在身体内,甚至在短暂的断电时间内也得不到任何缓冲。
这是一种需要生生承受的硬疼,不断地在人体极限的顶端盘旋。
这样的重复与盘旋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连牧怿然的身上都已经被疼出来的汗所浸透额上的汗珠簌簌地滚落,忽然有几滴落在了睫毛上,眼前顿时一片花。
牧怿然眨眼可是无济于事,它们粘在上面,似乎故意一样,想要挡住他看向手机屏幕的视线。
牧怿然闭上这只眼睛,用另一只眼睛看着屏幕,但不巧且不幸的是过了一会儿滴落的汗水连这只眼睛也糊了住。
什么都看不清了无论怎么眨动,它们就牢牢地粘在上面。
只要有一秒的误差他和柯寻两人,就必会死掉一个。
柯寻可是很努力地想要和他一起活下去的。
牧怿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1,2,345松手。
停顿。
还会再通电吗?一定会通,必须要通。
电流贯穿身体的那一瞬,似乎第一次让人觉得欣慰起来。
牧怿然就这么闭着眼,刀尖上跳舞一般,用默数计数,来和柯寻一起危险地支撑着两个人的生命。
睫毛上的汗珠变得粘腻起来,让人很不舒服,牧怿然睁开眼,想要活动一下眼皮,眼前的手机画面意外地重新清晰,但他却在下一刻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了低电量的提示。
电量,只剩下了4。
而现在距天亮,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如果手机电量用完自动关机,柯寻会怎么样?
柯寻不可能想到他其实一直在用默数计时,所以他也不可能同样用这个方法继续和他一起按时松手,就算柯寻想的到,也不敢确信他牧怿然,会不会在不确定他柯寻是否会使用这个方法的情况下,而停止默数计时。
电量剩余3。
他们发不出声音,没有办法递暗号,当手机屏灭掉的那一瞬,结局只能有一个。
要怎么办?就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电量剩余2。
出生入死这么多的画,一直有人不停地在途中离开。
牧怿然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分别,看淡了死亡,可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仍然不愿接受。
电量剩余1。
柯寻会怎么做?
他对他说“再见”。
这个家伙他早就料到了这一步。
手机屏幕闪过了关机画面,只有不到三秒钟的功夫,整个区试验室,陷入了无穷的黑暗。
牧怿然没有再默数计时,他只是牢牢地抓紧了手中的电线头。
那让人到达死亡边缘的极致痛苦排山倒海地冲击过来,每一微秒都让人如同身处无间地狱,骇裂肝胆,痛碎神经。
想要解脱很简单,只需要松开手,只需要轻轻地一松手,就能解脱,就能活。
浑身的汗水像开了闸的龙头倾泻而出,牧怿然抬眼望进黑暗的虚空里,汗水不断地流入眼中,蛰得生疼,可这疼痛比起此刻身上所遭受的痛苦来说,连一微毫都比不上。
时间在这样的时候似乎总爱被极尽恶劣地放慢,每一秒都被无限拉伸,粘滞缓慢地,一点一点滑过去。
过程里,牧怿然不止一次地希望柯寻能够放手,甚至是盼望,渴望。
哪怕是死,也比这痛苦好过。
可是,柯寻那个倔强的傻家伙,就这么和他摽上了,一声不吭地,说死也不放手。
就算没有被堵住嘴、掩住声音,那个家伙肯定也一样会一声不吭,特别欠揍地跟他死磕到底。
忽然间,被迫相杀变成了主动较量,看谁先撑不住认输,看谁才是两个人里更强势的一方。
牧怿然突然觉得,这小子可能早就想扳他一程了。
却偏偏,扳过了他的同时,也就死在了他的手上。
时间还在缓慢流逝,剧烈的疼痛仍旧持续,并且不断地积累。
死寂的黑暗里,看不见也感受不到对方的两个人,依靠着将彼此生命连接起来的死亡电流,以着另类的携手方式,共赴火海刀山。
像过去了无数个生死轮回那么久,在筋疲力尽的透支和虚弱的喘息中,那道死亡电流,终于不再接通。
脚步声哗啦啦地离去,束缚全身的皮带瞬间松开,寂静里也忽然能听得到自己微弱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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