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英早逝,但她始终是我八抬大轿娶回家的原配嫡妻,她的牌位永远在我萧家祠堂立着。阿瑞阿雯都是我的嫡子女,我承认这些年忙于公务对他们疏于照顾,但我自问从未苛待半分。阿菀姐弟几个自打入府也不曾有过半分纰漏,待阿雯也如亲姐妹一般。”
萧时是来兴师问罪的,但魏老夫人是长辈,又是前丈母娘,萧时对她还是很尊敬的,语气也还算客气。
“阿菀那个孩子,母亲也是见过的。谦逊有礼,孝顺恭谨,绝不是傲慢跋扈之人。我实在不懂,嫂夫人究竟缘何有此误会?竟至于出此毒计,险些害死两条人命。”
魏老夫人满脸阴沉,气得浑身发抖。
她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孙全夫妇,到底是刚解毒不久,段氏还有些虚弱,脸色也惨白惨白的,这般模样是骗不了人的。魏老夫人身在高位,似孙全夫妻这等使役,自是见不到她的,她也不认识,但魏二爷认识。
他早就懵了。
当时董氏与他说,外甥和外甥女在萧家被继母挑唆得是非不分,与母家反目。必须要给那女人些教训,才能保住外甥和外甥女在萧家的地位。但董氏说的是下些泻药或者迷药就行,不闹出人命。只要季菀的店里出了事儿,连累了萧家,她就没法继续开店,周氏也会跟着受到牵连云云。
没想到,段氏居然中了砒霜!
这哪里只是教训,分明就是草菅人命。
魏二爷背后冷汗涔涔,他原本还是有些不信,但当孙全将剩下的砒霜从怀里掏出来,以及段氏呈上的董氏打赏的那枚镶嵌和田玉的金簪之时,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现在他已经无暇去思索到底萧时和董氏说的话谁真谁假,就凭董氏想要用人命来陷害季菀,如此狠毒的心机,就已让他脊背发凉。
他的妻子,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魏大爷和颜氏分别坐在下方,也早已听完了整件事情的始末,魏大爷看看呆愣住的亲弟弟,忍不住说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咱们两家是姻亲,弟妹怎会糊涂至此…”
话未说完,魏老夫人便冷笑一声。
“咱们魏家,糊涂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甚少见到母亲如此震怒的模样,魏大爷也顿时噤声。颜氏看看他,又看看沉怒的婆母,心中我微微一叹。
从前董氏只是有些小家子气,虽骄纵任性,倒也没闹出太大的风波。这次,却是真的过了头了。
很快,董氏来了。
一见屋子里这么多人,吓得差点软了腿。再见到跪在那里的孙全夫妇,登时眼前一黑,随即就听魏老夫人怒喝一声,“跪下!”
董氏本就惊惧在心,下意识就跪了下来。那满面惊慌心虚的模样,让魏二爷心底最后一丝希冀落空。
他忽然站了起来,“真的是你授意他们二人服用砒霜,陷害季氏火锅的?”
“不,我没有。”董氏连忙否定,“什么下毒?我根本不知道。大夫不是说她自己胃热吃坏了肚子吗,怎么又扯上了下毒?这分明就是陷害…”
“嫂夫人刚走进来,尚未清楚缘由,怎知大夫诊断?又怎知到底是谁吃了火锅腹中不适?”
萧时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董氏瞳孔一缩。
所谓的不打自招,说的就是此刻的董氏。若非心虚,她又岂会一上来就急着摘清自己?又岂会漏洞百出?
啪
魏老夫人怒极之下随手将被子砸到她跟前,碎片飞散,有几片溅到她手上和脸上,立时出了血。
董氏尖叫着用手捂住脸,“啊,我的脸…老爷,快救我,老爷救我…”
其实伤口很小,也就破了点皮浸出了血丝,并不至于毁容的地步。只是她娇生惯养多年,从未受过苦,冷不防手上和脸上几处受伤,疼痛的感觉放大无数倍,她的尖叫声听起来就格外凄惨恐怖。
魏二爷一见之下又有些心疼了,魏老夫人已怒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
魏二爷到底还是畏惧母亲的威严,把迈出去一小步的脚收了回来。
董氏还在哭着摇头,“不,我没做过,老爷,你也不相信我吗?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可以听信外人的一面之词就定我的罪?这不公平。”
见她还死不承认,魏老夫人怒极反笑,“好,你要公平是吧?行,我给你公平。这两个人是你的陪嫁,手里的毒药也做不得假。他们既然指认你,为证你的清白,我就只能从你身边的人开始查。毒药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只能从外面药铺里买。我倒是要看看,到底谁做了这样肮脏的勾当!”
董氏一听更慌了,“母亲,您不能这么对我,我是魏家的媳妇,是正头夫人,您这么做让我以后怎么在魏家立足?所有人都会来看我笑话…”
“你现在知道丢脸了?”魏老夫人满面寒霜,“你作恶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是魏家媳妇,你草菅人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的身份?你拿着魏家做挡箭牌,去干那些龌龊的勾当,怎么,敢做不敢当了?说,毒药怎么来的!”
董氏在这个屋子里最大的倚仗也就是魏二爷了,如今魏二爷不帮她,一双儿女也早就被老夫人下令看管起来不许来前厅,她孤立无援,除了认罪还能怎么办?可是这要一认罪,就完了。
魏二爷因此厌弃她倒在其次,她最怕的是以后在魏家再无丝毫地位。那她以后还怎么立足?还如何帮儿女筹谋?还如何和颜氏争?
可若不认,看魏老夫人那架势,是必然要彻查的。一旦大动干戈,她就颜面尽失了。再查出来…
董氏惊惧得浑身发抖,她想不通事情为何会到这个地步?
孙全夫妇服砒霜死了,锅底查出毒药,就得被逼关停。季菀那个死丫头,也会因摊上人命案而名声尽毁,想都别想再入安国公府。还有周氏,最好是受惊流产失宠。
这时候,她就可拿着孙全夫妇投毒的证据去勒索季菀。
季菀的所有产业,都得归她所有!还有周氏的嫁妆,也得拿出来给自己女儿填坑。
这个计划天衣无缝,死两个人,她就能得到数不尽的财富。可为什么,那两个人居然没死,中了砒霜居然都能解,还把她供了出来。
还有萧时那个昏聩的东西,居然会为了个继女,上门来兴师问罪。
董氏又惊又怒又慌,突然急中生智,“母亲,这一切都不是我做的。砒霜是何等剧毒,如果他们中了毒,又岂会安然无恙?这分明就是他们伙同奸人要陷害我。母亲您万莫要为小人片面之词所骗啊,母亲…”
她声泪俱下,凄惨无比。
魏二爷倒是听进去了,“母亲,含茹说得也有道理,砒霜是无解的,如果段氏真的中了砒霜,怎可能现在还好好的?”
萧时语气凉凉,“那是因为她怕死服得少,又实在运气好,碰上医术高绝的阿菀,才保住了她一条命。”
董氏呆住,满眼的不可置信和愤恨。
又是那个死丫头坏了她的计划。
段氏此时说道:“二老爷若是不信,可审问夫人身边的奶妈子和大丫鬟,总有人沾惹过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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