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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平阳城的梨园,名头最响的莫过于东市这家了。
放在前些年,东市和西市两大梨园就像并蒂双开的两朵莲花,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争奇斗艳,难分伯仲。
可打大前年孙家戏班子进驻后,东西市梨园之间的平衡就被彻底打破了,甚至东市梨园已经隐约有了点一枝独秀的意思。
其实这孙家戏班子也没有太多特别之处,甚至来自偏远乡镇的它同其他戏班子比起来还要寒酸不少。
可挡不住人家台柱子硬气啊,只一个九儿,不仅撑起了整个孙家戏班子,更是成了东市梨园响当当的头牌。
这不,梨园门口,距离开园的点儿还有个把时辰,门外已经挤满了人。
他们大多数都是没有买到票的可怜票友,之所以这么早来,无非是想着如果哪位爷有事儿来不了可以补一张进园罢了,或者干脆买张黄牛票,总之都是为了能够入园看上一眼九儿姑娘。
李四做倒买倒卖的黄牛生意已经有相当的年头,在东市这块儿也逐渐打出了些名头。
这个“打”字,没别的说道,就是其最为人熟知的意思,打架。
黄牛这一行的竞争向来激烈,加上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同行之间你来我往,打架就成了家常便饭的事儿。
李四个头不高,身子骨却壮硕得很,两只胳膊比寻常汉子的大腿都粗。
这也难怪,毕竟他以前是铁匠出身,抡得一手好锤,前些年在同乡的引领下进了黄牛的圈子,一手抡大锤的“手艺”让他很快就在同行内打出了名堂。
既然已经是大小算个腕儿的主儿了,那倒买倒卖也就不能像其他小黄牛似的,将脸皮搁在别人脚下做生意。
爱买不买,价格那是半个子都不能少的,这不,看着熙熙攘攘的票友,李四端了个小马扎坐在梨园围墙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好不舒服。
“四爷,您说咱这样卖会不会出事儿啊!”
没一会儿,一个黑脸少年就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只见他跑到李四面前,从怀中摸出刚刚赚来的几吊铜钱,小心翼翼地放入李四脚边的破羊皮帽子中,一脸的恭敬。
李四耷拉着眼皮,扫了一眼破羊皮帽中的铜钱,抽了口旱烟。
“担心个啥子?等会儿里面开了场,爷们早就在那潇湘馆喝上花酒了。”
“可是四爷……”
黑脸少年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也难怪,国有国法,行有行规,但无论从事什么行业,都不能忘了一个“信”字,人无信而不立,要是坏了规矩,小则丢了买卖,大则……
讲道理,存在即合理,黄牛一行的存在肯定是因为市场的需求,高价买总比有价无市的强不是。
可前提是你得货真价实才成,卖假票就是坏了规矩,坏了黄牛的职业操守,是不道德的。
可李四不这么看,九儿姑娘的场那可是一票难求,连黄牛圈都少得可怜,连票都搞不到还谈什么倒买倒卖?所以李四脑筋一转,干脆做了一批假票当作真的高价卖出。
除了东家,还有谁比黄牛更懂票?再加上九儿的名头摆在那里,李四这一手,赚的那可真叫一个钵满盆圆。
“可是个啥,跟着四爷还这么胆小,你小子行不行,不行,赶紧给我滚蛋!”
李四说着,喉结上下一动,朝着一旁吐了口老痰。
黑脸少年见状,急忙陪笑道:
“四爷您别生气,行,怎么不行了?四爷您不是经常教导我们嘛!是条汉子就不能说自己不行!”
李四听完,抬眼打量了一下身前的黑脸少年,呵呵一笑。
“德行!放心,等一会儿开了场,四爷我带你去那潇湘馆见见世面,让你小子也开开荤,嘿,就你小子,还是个雏儿吧,到时候趴在那些小娘皮的肚子上起不来,可别怪四爷我没早提醒你!”
黑脸少年听罢,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潇湘馆的大名他早就听得耳朵生茧,奈何囊中羞涩,平日里只敢想想,连大门都没进去过。
“还有几张,去,给四爷我卖了去,要是全卖了,说不准给你叫个头牌。”
“谢四爷,我这就去,您就瞧好了吧。”
说完,黑脸少年又钻进了人群,李四见状,嘿嘿一笑,慢腾腾地站起身,从地上拾起那顶破羊皮帽,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小子儿,别怪你四爷我心狠,想做咱这一行啊,得用这个!”
李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将马扎夹在咯吱窝里,哼着小曲儿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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