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仪公主越发繁忙,自五天前离府之后,长仪公主再没有露面,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教完课,正赶上六部衙门下值,从前天一书院的同学在刑部大门外与同僚告别。

“侯老兄,侯镇,这儿。”

侯镇扭头看到了她,白熙赶紧躲进院墙的阴影里。

“我正要跟你说,蔡虹回刑部复命了。”侯镇左顾右盼十分小心,“蔡大人回来之后就进了宫,刑部尚书把自己关在值房里不出来,谁也不知道蔡虹说了什么。”

“我叫你拿的东西呢?”白熙伸手捅他腰眼子。

“哎呀,等一下。”侯镇把她的手拍掉,从衣袖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抄件,“这是浙江路最近发回复查的所有斩刑案子,有详细的人名和地址,就是不知道蔡大人去查的是哪些案子。”

白熙喜上眉梢,伸手捏他的肩膀:“你小子有做细作的潜质。这一会刑部估计腾出不少位子,我可等你的好消息。”

“混账,哪有这样说话的。”侯镇昂首,不屑道。

“下官多谢刑部员外郎大人。侯老哥你就是我亲爹。”白熙一脸献媚。

“滚啦。”侯镇给她一个白眼,“要不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谁理你。你也是,堂堂一个藩王世子,干个什么都得自己亲自出面,怎么混成这个样子。”

“老哥你这不是消遣我嘛,我这读了这么多年书,才刚从天一书院放出来,也就认识几个老同学而已。”白熙摆手,“走了啊老哥。”

京中天黑得早,明明还是个下午,黑幕却已经渐渐降下。

她出入宫闱,偶尔见到吴宇,对方举止与往常无二,但她心里总觉得不安。一想到那晚在花楼的所见所闻,心头就仿佛悬着一把随时会掉下的剑。

甚至于好几次,经过吴宇家的时候,她差点就要忍不住上门去摊牌。可走到附近她又退了回来,又怕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一发不可收拾。

几天前,金陵的书馆来了一位不愿意透露身份的豪客。此人包下了书馆对面的客栈,并放出风来说手中有一副吴道子的百驹图要出售。

此言一出,金陵城中能书擅画的文人雅士闻风而动,但是对方要求必须在客栈的包间内一对一面谈,声称要寻一个有缘之人出售。

白熙虽然垂涎吴道子的真迹,却鄙视深深地这种表面故作深沉实则是待价而沽的行为。

她打定主意不去凑这个热闹,谁知从侯镇处拿了抄件,正打算回府,偏偏在皇城外遇见了从前在天一书院的同学谢林。

如今对方也补了户部主事的实职,背后又有家里的支持,前途一片光明。他邀白熙一同去看画,白熙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加上自己也被撩拨地有些心动,便愉快地陪着他一起去书馆。

“这位是我家少爷,户部主事谢郎君。”谢林的书童提着灯叫开了客栈的门,递上名帖。

一身黑衣短打的小厮从客栈里出来,恭恭敬敬叫了声“郎君”后便引着两人进了客栈。

“两位稍后,我家主人很快就来。”

见到对方的阵仗,白熙心里不免有点忐忑。

两人跟着小厮进了楼上包厢,小厮为两人关上了包厢的门,宁虎与书童便在楼梯口等候。

“好大的架子。”白熙随口来了一句。

“就是,连个上茶的人都没有。”谢林用手绢擦了擦汗,接上她的话头。

白熙斜着眼瞟一下谢林,手掌在衣袍上轻轻摩擦。

画行交易看画的规矩,是不允许喝东西的,更不允许带任何笔墨印章,为的不破坏画作。尤其是像百驹图这样的孤品,更是得装在软缎锦盒里,垫着手绢捧着,生怕一不小心印上手汗弄花了画。

廊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少年般稚嫩的声音随之传来:“在下来迟,郎君莫怪。”

这个声音,白熙擦汗的手一把攥住了袍子。好熟悉的声音!

房门被推开,白熙震惊之中险些抽身而起。那捧着锦盒的画主人身高体胖,圆面无须,一双眼虽然小,却是神采奕奕顾盼灵动。

“是他。”白熙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了挪凳子,她记得这个人,浙江路巡抚陈润天!

多年前,白熙以长宁王世子的身份入金陵城为质,进城路上,正好碰上击破了北晋大军凯旋的陈润天。

入城时礼官宣读了褒奖有功将士的圣旨,陈润天率队跪接圣旨。即便跪着,他高壮的身形仍鹤立鸡群,而他和稚嫩嗓音和本人差距是在太大,白熙见过一次便牢牢记在了心里。

“我与白郎君是有缘之人,这幅百驹图便赠与郎君。”陈润天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将锦盒放在桌上。

这话说得白熙心头一凛,这陈润天虽然已经不在军中供职,但身上的那股杀伐决断的气势却依然在。

她赶紧镇定下来道:“陈大人怎么有功夫进金陵来卖画?浙江的事情不忙了吗?”她故意不去看那锦盒,表现得兴致缺缺。

进了包厢她便已经察觉,谢林不是爱画之人,这回特意拉上她来见陈润天,想必谢家和陈润天也有一定的联系。想想也是,连簪缨勋贵之后的吴宇都上了陈润天的贼船,出身扬州府的谢林家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陈润天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白熙如此直白,随后回过神来笑道:“万寿圣节将至,兄弟奉命入吏部述职,可算有了闲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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