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家夫妻给颜娘准备嫁妆并未瞒着儿子儿媳,聂家兄弟心里想着,妹妹这副模样嫁到凌家,要是嫁妆多给一些,凌家那边也会高看聂家一些。但柳氏和于氏却不这么想,妯娌俩觉得,嫁出去的闺女如泼出去的水,公婆为小姑准备那么多的嫁妆,等于是把聂家的家财往凌家送,丝毫不顾及聂家其他的儿孙。

妯娌俩不敢跟公婆明说,却对着颜娘阴阳怪气,后来更是忍不住在聂大娘面前提了好几回,聂大娘虽然气恼,但静下心来后,竟也觉得两个儿媳的话颇有道理。大儿媳家的双生子即将及笄,也要置办嫁妆嫁人,二儿媳家大郎,聂家的长孙过两年便要娶妻,聘礼又是一笔开销。更不用说下面还有四个小孙子,都要去学堂读书,束脩一年也需十几两。

她琢磨了几天,将这些顾虑说给了聂老爹听,聂老爹沉默了好一阵,并没反对削减颜娘的嫁妆。夫妻俩一合计,决定将凌家送来的聘礼留一半,聂家再出六台嫁妆,一共凑齐十二台。虽然这样做对颜娘有些不公平,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不能亏了自家人,就只好委屈颜娘了。

第二日聂大娘将这个结果告知了两个儿媳,柳氏和于氏虽然觉得十二台嫁妆仍旧有些多,但公婆已经让步,她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打定主意,添妆时决不能添多了。

颜娘对于嫁妆减少一无所知,自从婚期定了以后,她便被聂大娘关在屋里绣嫁妆,再加上手上还有一座小屏风没有绣完,除了吃睡,基本上每时每刻都待在屋里飞针走线。

时下女子成亲,嫁衣、盖头、被面等一概物事都由新嫁娘包揽,同时还要给婆家人出见面礼,有些家贫的只拣重要的准备,像聂家这样的富户,准备的就要齐全些。颜娘手里捏着绣花针,一针一线只拣都饱含了对未来的憧憬。

有时候累了歇息的时候,她会想象凌二郎的模样,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要不然怎么会答应娶自己这样的女子为妻呢。这样想着,颜娘顿时觉得婚后的生活有了盼头。

小河村凌家

凌二郎凌绩鸣自定亲后,除了在县学上学的日子,回到家便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他从大姐凌氏那里听说了颜娘貌丑体胖,连读书都没什么心思了。他很想说服爹娘退了这门亲事,但凌家人重信誉,特别是凌老爹。

之前听了传言说聂颜娘貌若无盐,凌家一直拖着没有去提亲,凌老爹早就愧疚不已,如今婚期已定,依照凌老爹的性子,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凌绩鸣心气不顺,觉得摆在面前的书本也有些碍眼。他气冲冲的出了门,只说是去陵江镇上与同窗们相聚。凌老爹和温氏也不敢拘着他,权当是让他出去散心。

陵江镇沿着陵江而建,镇上有座名为聚福楼的酒楼,凌绩鸣和同窗们就约在这座酒楼里。受邀而来的三位同窗均是县学的学生,其中有两个的住址挨着小河村,另一个则住在镇上。

酒菜一上桌,凌绩鸣便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旁边名为胡秀生的同窗道:“凌兄不厚道,请我们喝酒却自己独饮,该罚,该罚。”

另一个叫贺文才的书生执酒道:“凌兄,听说你家里已为你定下婚事,愚兄在这里祝你与未来弟妹琴瑟和鸣,恩爱白首。”

听了这话,凌绩鸣顿时沉了脸,招来小二结账,然后不顾席上的三人,拂袖走了。

贺文才满头雾水,不知自己这话为何将他得罪了,还是胡秀生给他解了疑,“贺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凌兄要娶的是聂家村远近闻名的无颜女。你住镇上可能不清楚,那聂家女貌若无盐,体态粗壮,凌兄想必是不愿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只是迫于长辈的遗愿才不得不娶,你一上来便提起这事,他不给你甩脸子才怪。”

贺文才这才恍然大悟,只因他与其他三人住得远,所以才不知道这些缘由,如今知道了,倒有些怪自己心直口快。

正想着下回见面一定好好地向凌绩鸣道歉,却听一直没有出声的姜裕成道:“我觉得,凌兄这火气实在是大了些。那聂家女虽然样貌不出众,但有一手精湛的刺绣手艺,我听说,此女性子温柔和顺,若娶为妻室,必定能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闻言,胡秀生摇头反驳:“非也,非也,虽然女戒中并未要求女子必须容貌出众,但你我皆为读书之人,日后中举做官必定少不了官场应酬,若是别家夫人端庄贤淑,而凌兄却带着一个貌若无盐的女子,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他这话看似有理,却经不起推敲,姜裕成道:“在我看来,女子的内在比外貌更为重要,若要我娶一个貌若天仙却蛇蝎心肠的妻子,还不如要一个外貌普通心地善良的姑娘。所以胡兄的话我不敢认同。”

他话音落下,贺文才却打趣道:“表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家中有貌美贤淑的未婚妻,又怎会去娶那无盐丑女,这些话当着我们的面说说也就是了,可千万别当着凌兄的面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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