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以来头一次,太子林抛却了回府的轿子,用双脚走上眉城的街道。如果今天在路上遇刺身亡了也就罢了,反正他也很累了。

不仅仅只是今天,从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感觉很累了。二弟过目不忘,三弟聪慧过人,唯独他这个嫡长子资质平平,如一个普通人。

但他是太子啊,将会成为华清唯一的存在,怎么可以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所以他尽力用仁厚来伪装自己,凡事至少要在心里思索三遍再去行动。

既然成不了贤君,起码要做一个明君吧?

太子林如是想,也是如此做的。可惜,他终究只是个普通人。

“这位公子,我看你印堂发黑,眉宇凝愁,要不要来算一卦,了结一番心事啊?”

太子林闻言抬头一看,是个留着山羊胡须的老者,做道士打扮,左手边竖着一个招牌,上书“知天易”三个大字。

太子殿下原本不信这些江湖把戏,如果天意真的有那么好知道,那这些人不早就个个升官发财了,那还沦落到街头替人看相、算卦的地步?

但是今天不同,在眉城的明争暗斗之中颇感无力的他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孤独,孤独的他并不想撇下这个沦落到街头算卦的道士。

所以太子林坐了下来,向来不带钱的太子殿下解下腰间价值连城的玉佩放在老道士身前的桌子上,却被道士制止道:“老夫算的是缘,而不是钱。”

太子林撇嘴笑了一笑,只当是这个老道士矫情,没有理会,捧起一旁的签筒,求出一支签。老道士拾起看了一眼,缓缓笑道:

“问道今宵是上元,银灯火树耀长天。

无端一阵狂风雨,万家灯息断管弦。”

太子林沉声道:“什么意思?”

老道士捏了捏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笑容之中似乎别有深意:“下签:诸事不宜。”

“哈哈!”原本是不利的四字,传到太子殿下耳中竟让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又问道,“我知道了这个有什么用?”

“没用。”没想到老道士决然道,“天机可知却不可说,可顺而不可违。知天虽易,逆天……极难。”

这句话倒是让太子林深有同感,他小心翼翼这么多年,到头来,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原本他还想去左相府上看看他的结发妻子张凝夙,但此时却又改变了主意。这个女人看起来确实很霸道,现在回想起来,这一点又有些可爱。

左相遇刺身亡之后,身为女婿的太子林也应该上门挂孝以表敬意,然而这个女人怕他在左相府里染上不洁,死活不让他去,说是会连同他的那份孝敬一同传到。

张凝夙是如此为自己着想,这让太子殿下又如何忍心做一个自私的人呢?既然如今他已经处在了眉城的暗流中心,两人相隔越远,想必对张凝夙应该也就越安全吧!

此后三天,太子林没有出过府上半步,自从张怀明逝世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早朝了,关于这一点,其实也已经无所谓了。

不过太子殿下也没有闲着,武王让他好好想想,他就得好好想想。王的话语叫做命令,违背的人就罪当万死。

可是,武王究竟想提醒他什么呢?太子林躺在床上思前想后的第三天,才忽然有了一点灵感。

没有证据,就等于胡闹。是否可以解释为……

只要做得足够干净,就都可以!

这或许不是唯一的答案,甚至不是正确的答案。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已经陷入绝境的太子殿下让自己相信这就是唯一且正确的答案。

差一点就失去了生命的太子殿下已经不能再失去了,所以,他必须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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