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新开在半塘,当垆娇样幌娘娘。

引来游客多轻薄,半醉犹然索酒尝。

明朝中叶,世风日奢。

便寻常酒肆,也惯以红裙当垆招揽顾客。

似芳菲楼这等正儿八经的娼所,自然更是花样百出。

又搭着这里的鸨儿,是葛长风年轻时的姘头,往大了说,他也算半个主家。

既是当着主家的面,那些姐儿又怎敢不卖力气?

十八般武艺,外敷内用

也亏得是午宴。

青天白日的,到底还是留了些廉耻,否则王守业这自诩吃过见过的主儿,都未必能拔出腿来。

不过子字颗五虎,到底还是折了两员大将。

一是葛长风,吃酒吃到半截,他就被鸨儿拉了去,直到酒酣宴散也没回来。

二是做东的柳泉,给人们劝酒,反把自己给灌了个酩酊大醉,被姐儿带到房间里醒酒去了。

王守业走的时候,倒是想叫上他来着,可只隔着门板听了一耳朵,立刻又改了主意。

左右已经喝的上头,衙门里又实在没什么公务可言。

因此出了芳菲楼之后,朱炳忠、高世良二人,就都与王守业分道扬镳,各自回家安歇了今儿席上的残羹剩饭,全被高世良卷了去,他自然不用再惦记伙房的剩馒头。

不提旁人如何。

却说王守业一路踩着棉花,好容易回到东厂,脑袋都有些发木了,却并不愿就此回屋歇息,而是在前院喊来厂里的杂役,帮自己打了半桶井水,一瓢一瓢的头上浇。

等稍稍清醒些,他又折回大门口,叮嘱几个锦衣卫小校,若是有自称宋五的人找上门来,就立刻去子字颗通禀。

说到底,他还是放心不下老汉的安危。

虽然相处不长,但那七八日光景,却是他头一次体会到家人之间的温情。

交代清楚之后,王守业就回了子字颗官署,在高世良的书桌上,翻出了最近一期的邸报。

一是闲来解闷,二来也是想了解一下朝堂上的最新动向。

原本王守业还以为,能在上面看到佛光舍利的消息呢。

毕竟根据柳泉的说法,现如今东厂和锦衣卫,为了佛光舍利的监管权,都已经闹到快撕破脸的程度了。

谁知看了半天,别的什么都没瞧着,就记住了一个人名:欧阳必进。

这一版邸报上,几乎就没别人什么事儿,通篇都是在叙述欧阳老先生的各种光辉事迹。

刚开始,王守业以为这是位学问大家。

可很快又多了道德君子的标签。

再后来什么能吏、铮臣、清正廉明的,也都一股脑套了上去。

最稀奇的是,这位欧阳老先生竟还是个科学家,曾在四川任上发明过,一种以绞索滑轮驱动的人力耕地机。

据邸报上说,那耕地机效果拔群,堪称是前无来者后无古人。

话说

这位十全老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竟然能让相当于后世内参的邸报,如此不遗余力的吹捧。

权倾朝野的严嵩、严世蕃父子,估计也就这待遇了吧?

叩叩叩

正揣测欧阳必进的身份背景,敞着的房门上,忽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王守业一抬头,就见个杂役毕恭毕敬的禀报道:“大人,外面有个自称是您同乡的”

“宋五?!”

王守业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的出了厢房,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厂门外。

可跨过那半尺多高的门槛之后,王守业却不由得愣在了当场。

门外的确是宋五。

而且他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但宋五带来的却不是王老汉,而是个短衣襟小打扮的伪男子。

赵红玉?!

这小娘皮怎么找到东厂来了?

王守业正纳闷不已,一身男子打扮的赵红玉,就抢先迎上前抱拳见礼:“王家大哥,小妹这厢有礼了。”

她倒还有些自知之明,没有硬充男儿身。

王守业皱眉扫了宋五一眼,这才松松垮垮的还了礼,然后示意赵红玉去角落里搭话。

说实在的,再次面对这小丫头,他的心情还真有些复杂。

按说那天赵红玉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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