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躺在床上,仅仅开了床头柜上的一盏小灯,盘着手串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由于转天是休息日,而且难得没有任何安排,他特意把手机里常年开启的闹钟关掉了,要睡个懒觉充分的休息一下。他睡得很熟。他梦到了和关俊怡在一起的大学时光,短暂而美好,两人一起上自习,一起在学校里散步,相处的每一段经历都那么轻松愉快。他又梦到了自己在学校篮球场上打比赛,而关俊怡就站在场边为他加油,他在最后一秒投出了决定胜负的一球,篮球在半空中划着优美的弧线,关俊怡在场边紧张地用手捂在胸前,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人都在等着篮球落下的瞬间,可是那篮球依旧划着优美的弧线,却迟迟没有落下。他感到焦急而无助,只期盼着篮球能够平稳地落入篮筐,顺利地赢下比赛。就在他两眼紧紧盯着篮球下落的轨迹时,一个让人心烦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本以为是裁判的哨声,可那并不是短促而清脆的声音,反而是没完没了地响着,连续不断似乎还带着点韵律。
他睁开眼,昏昏沉沉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那是一个正在震动的发亮的东西,是手机,他松了一口气,准备关掉脑中然后继续自己美好的梦境。突然,他清醒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把手机闹钟关掉了,既然不是闹钟,那一定是有人来电话了,他赶紧揉揉眼,拿起手机,是付博雅打来的。他就像触电一般从床边站了起来,用手揉着眼眉,清了下嗓子,让自己彻底摆脱刚睡醒的状态。
“小雅,你好。”罗一接通了电话,声音和情绪都调整到了工作的状态。
“一哥,今天是休息日,过来喝杯咖啡?”
“好啊,我马上出发,半个小时后见。”罗一也没看几点就立刻答应了,因为他知道对方在休息日约他喝咖啡,肯定是有关项目上的事要商量。
“别太着急,我也刚到公司,还没吃早餐,一个小时后,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你。”付博雅笑了几声挂断了电话。
罗一才注意到时间刚八点,他迅速地收拾整齐,下楼简单吃过早餐。一小时后,他开车来到了位于西城区水上西路的中银大厦。写字楼的底商有一家咖啡厅,名叫西城印象。罗一推门进去时,付博雅已经坐在了角落里的座位上。
“小雅,今天周末你也上班,太努力了!”
“一哥,我给你要了拿铁。抱歉打扰你休息了,你能来才算是加班吧?”付博雅调皮地问道。
“要是别的客户,周末应酬当然算加班,不过你不是,咱们是朋友!”罗一坐下后,服务员很快就把咖啡端了上来。他闻了闻香气,问道,“小雅,今天应该不是只为了请我喝咖啡吧?”
“当然不是。”付博雅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忧愁,用手指在咖啡托盘上不断地画着圆圈。
“有心事?”罗一心想不会是和老公又吵架了又要找人安慰吧。
“最近遇到点麻烦事情,很烦,就像找你倾诉一下。”
“说来听听。”罗一微微皱着眉头。
酒店的筹备工作一切都很顺利,唯独让付博雅发愁的,是酒店后面的一块规划为停车场的地方,有一个钉子户,问题迟迟不能解决。那里原本是一个安防设备厂,是老国企的下属三产,至少在十年前已经停产,当时绝大部分员工选择拿一笔安置费走人,只剩下厂长和三名员工关系还留在上级单位,留守在厂区里,处理安置人员的托管工作和其他琐碎事宜。后来留守的人索性就把废弃厂房对外出租,而有一些困难的老员工,还住在厂区内的平房宿舍里。
四年前,厂区被上级单位卖给了西城区建委,算是完成了历史使命,可是问题随之而来,那就是清退厂区里的企业和零散租户。
最开始的一年内,厂长和留守的员工挨家挨户的劝说,但是根本没有动的。到了第二年西城区建委索性派人接管了这项工作,很多外地租户和小的公司都被劝走了。第三年的劝说工作难度更大了,留下的都是几个租用场地面积很大的生产型企业,这些企业搬出去都要求有补偿,有的通情达理,有的却狮子大开口,但好在时代不同了,在建委的一轮轮谈判和不定期停水停电软硬兼施的手段作用下,拿到了一定的拆迁补偿,也都搬走了。最后一年,是难度最大的一年,虽然只剩下了一个私人租户,但这个租户可不简单,谁也请不走。
这人名叫王楠,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无赖。那句“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在王楠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是安防设备厂的老员工,年轻时在厂里出过工伤,一条腿落下了轻微的残疾,走路有点瘸。他有个妻子,两人没有孩子,厂领导考虑过他的困难,而且也知道他是个无赖,曾经分给他一套住房,而且这些年一直都给他发工资上保险,逢年过节还会给几百块钱补助。王楠后来又得过一次轻微脑梗,抢救及时没有落下后遗症,他却找人托关系办下了偏瘫门门特,干起了碰瓷儿的营生,专门找厂区附近的小路口讹诈开车的司机。因为他腿有残疾,还得过偏瘫,残疾证成了他的护身符。只要他把残疾证亮出来,前来处理的警察就都无可奈何开始和稀泥,而那些车主也都没有办法,为了不和这种无赖纠缠,也为了不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大多会选择退避三舍,掏个几百块钱了事后赶紧走人,所以王楠的碰瓷儿营生干得风生水起。
近几年经济蓬勃发展,房子的升值就像做了火箭一样。王楠索性他把分到的房子对外出租,夫妻两人又搬回了厂区,强占了一间平房宿舍。自从安防设备厂开始清退租户,他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原来厂里的领导和员工都不敢找他谈,即便后来西城区建委接管了这个任务,三番五次做工作也都无济于事。建委把厂区停水停电也没有作用,王楠早就从外面引来了水电,他强占的那间九平米的平房就变成了他的堡垒,后来连监控都装上了。劝说无果后西城区建委告到了法院。一开始双方都同意调解,但是调解无果,因为王楠开出的条件是厂区周边的两套三室一厅的住宅,还要一楼,作为原告的城西区建委自然是不会答应,所以法院根据事实宣判王楠败诉。进入执行程序后更加困难,即便是法院的执行人员还有当地民警到场,也对付不了这个拿了残疾证的老无赖。
凯利集团的酒店项目外侧是宽阔的主路,安防设备厂的用地只不过是项目内侧的一小片区域,规划建成地上停车场,王楠强占的那件平房更是非常不起眼的一角。项目外侧主体工程正在紧锣密鼓的开展着,内侧安防设备厂的其他场地都已经拆除,唯独剩下了无赖钉子户王楠强占的平房,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听着付博雅讲述的前因后果,罗一也无奈的摇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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