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人盛情留下太原远客,两方家主日夜商榷联姻事宜,事无巨细,实为隆重。

五日过后,太原客再次请辞,李垺不再强留,亲切送了亲家,顺手将十二辆货车的其中四辆转手赠予王祁,那王祁几番推拖终是盛情难却,千恩万谢的笑纳。

眼睁睁望着载满了奇珍异物的四辆货车渐行渐远,崔施凤恼恨不已,那里有她亲手挑选的白釉黑花美人枕、缠枝纹椭方形银盒,还有大量上等细纻彩纶、丝布绵绸……

崔施凤恨道:“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罢,向立于李垺身后的崔昱姝狠悌一眼,拂袖而去。

李垺回转身,上下打量一眼自己的媵氏。

这个被她搁浅了三年的女子,似乎仍是初见时那般的波澜不惊,安静如水。

一双浑浊的老眼里不自觉晕出一抹微薄温情来。

“山儿给郎君添了麻烦,是昱姝管教不力,还请郎君责罚。”昱姝款款揖礼,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甚至夹杂着一丝冷漠。

此番沅山获得前程,纵使调用伎俩施展手段,于一朝宰相李垺来讲,这也远远好过庸碌无为,何况不论王家姑娘易主哪个,躲不过都是他的儿子。

他不过是对王家献了些颜面上的应付,私心里对那个玩物丧志的混儿倒有所改观。

李垺却是被崔昱姝的疏离之态隐约触动。

“回去打点行囊,明日起程回京要趁早。”

“是。”

李垺回头再望,见她眉低处仍是一派冷然。

悉数看在眼中的李纤纤,心中无不慨叹,想来她这个昱姝妈妈绝对是个情场高手,懂得欲拒还迎之术,明白男人这个物种,永远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不管他是宰相还是卖胡饼的,天下乌鸦一般黑。

李纤纤也算明白了,人家昱姝妈妈落到这等境地,全是被自己和那个混蛋哥哥拖了后腿,要不然的话……呜呜,昱姝妈妈……

回程的马车走走停停,很是迂缓,好像成心要把这个仲春给拖垮了似的。

李英娣被马车摇的昏昏欲睡,朦朦胧胧听见阿娘与车夫道:“怎的这样颠,是路不好了么?”

马车边吁着马边回话,“回二夫人的话,这段路似是被雨水冲刷过,皆是坑洼簸石……驾驾,哦哦……”

“大约有几里?”

“目测三里不止……咱也是被那猎户坑了,大少郎君白白赏了他一袋子钱,竟往这种路上引,说什么抄此路去镇上最近,倒不如走个绕远的平坦……”

昱姝笑了笑,“猎户许不是有意,不过是人家不常行车,不了解车行万里要求个坦途罢了。”

“二夫人您真是菩萨心肠,恶人遇上您都不好意思作歹了……”

李英娣哈欠连天的爬起来,揉了揉双眼,“阿娘,阿娘,饿了饿了!”

马车又一个巨颠,李英娣一个倾身砸上身边呼呼大睡之人。

沅山哎哟一声,双手撑住英娣,以防她撞上车框,取笑道:“你一个肚子没食的饿货,竟把我砸的这样狠,当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英娣心里恨着骂着,可她没忘记此时自己还是个傻子,只好还他一个傻子的,呵呵。

昱姝瞪着儿子轻嗔,“不许这样说妹妹。”

嗖嗖两声,头顶有物以迅雷之速掠过,英娣双目正视上方,且见两只箭羽直射而过,尖锐箭锋稳稳插入车顶木缘。

沅山一手扯过一个女人,护在左右臂膀之下,身体迎着箭矢来源之向。

紧接着窗外刀剑相向之声迭起,想是护卫与歹人展开交锋。

车队之尾的剑戈之声相对弱些,李英娣挣扎着顺着车门爬了出去。

崔昱姝未有想到傻女儿竟有这样大的胆子,一时没作防备,待女儿逃出手心,才焦慌道:“山儿快去拉回盼儿!”

沅山果然迅捷爬将出去,他个子高大比较显眼些,只好一面小心探试周围,一面踅近英娣,低呼声追赶着她的身影,“难不成真傻了,不怕死吗你?”

英娣顺着车边往前摸索,马肚下方望见那些凌乱足屐,向沅山道:“你看那些人衣衫褴褛,哪里是正经匪徒装备?”

沅山抬头透过马背张望,“可是他们人多势众,我方护卫正值饥困之午,体力自然比不上他们这些个早有准备的。不过倒也怪了,你看他们一个个招式狠准,却不致命。”

英娣拉下沅山,瞪了他一眼道:“那是他们根本未想伤人。”

“嗯?”

“你见过哪个害命的,那样精准的箭法,只往马车顶子上射的?”

沅山自顾领悟,转头却又不见英娣人影,放眼寻去,那小傻子竟往车队最尾跑去了。

沅山躲闪着歹徒的眼睛,缓慢脱身,心里面恨恨骂着妹妹,到底是个傻的,命都要没了,还去介意那些个物什?

英娣趴在无人的队尾,相对安全,位置刚好方便她纵观全局。

战况果然不容乐观,集中于前方热战的护卫家丁乃至车夫们,显然力不从心,一时半刻就被对方缴械。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