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子惜阁内。

精致的朱漆托盘上,呈着一件缕金的诰命朝服,由丫鬟躬身捧着,很是小心。

秦夫人薄施粉黛,梳着鸾凤凌云髻,远山细眉间,用朱笔化了赤色的梅花钿,长眉入鬓,一抹水色眸子,很是动人。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夫人,您似乎许久,都没这样盛装过了。”

看着镜中的人,丫头赞叹不已。

秦夫人却一言不发。

婢女依旧盈盈地笑着,看着银镜中的主子,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这所有的装束,包括头上的发髻,都严格按照规矩来。

她伺候得极其小心,生怕出半分差错。

秦夫人幽幽开口。

“若是可以,我情愿一辈子都没有。”

两滴泪珠,从那双眼中落下。

她抬头看看窗外。

不知道何时,外头已经白雪纷飞,带着北风的呼号声,显得尤为刺耳。

殷城角下。

整个皇城银装素裹,仿佛湮没了一切。

秦夫人跟在小太监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她抬起头来,将脚步放得慢些,许久没入宫,以往的景象,都随着这步伐,再次变得鲜活起来。

不觉间,阴翳浮上面颊。

领头的公公回过头,看向眼前的人,神色十分诧异。

“夫人,您怎么了?”

“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被这么一问,她才回过神儿来,嘴角笑笑,讪讪道:

“没事……臣妇记得,上次进宫时,还是十八年前,今日乍一见,觉着这宫城巍峨宏伟,足见帝王气势威严,便有些怔住了。”

那太监也笑了。

他甩甩拂尘,脸色十分和气。

“这皇城虽大,可规矩也多,先不说咱们皇上,就连各宫的娘娘们,也个个儿都金尊玉贵,咱们做奴才的,可都得小心服侍。”

说到这里,他蓦然收住嘴。

“夫人您跟着奴才,回头您谢了恩典,奴才再带着您,去御花园逛逛。”

“是,多谢公公。”

那太监的目光,又在她身上睃了两眼。

“夫人生得好颜色!可想四王爷在世时,能得到夫人相伴左右……”

“阿嚏!”

说话间,秦夫人掩住口,猛然打了一个喷嚏。

“哟,这天儿冷,可冻着您了?奴才的脚步快些!”

她喃喃答应着,默默垂下头。

到了华阳殿中央,秦夫人依旧低垂着头,看向雕刻花纹的青地砖,细细数着,待数到五十步时,便只身跪下来,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臣妇秦之莲,叩谢圣上隆恩,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年轻有力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媛夫人请起,赐座。”

“皇上,臣妇出身寒微,虽然幸得先帝看顾,封了诰命,但殿上之座的荣华,却不能享受,臣妇站着回话便好。”

殷帝笑了笑。

他放下手上的奏折,炽热地盯着下方。

底下站着的这个女子,尽管年过三十,却仍旧身姿婀娜,声线清脆澄透。

兴许是长期养在王府内,气若幽兰的态势上,平添了缕缕贵气,端庄自持中,流露出丝丝娇媚,媚而不俗,清而不透,实在难得!

“夫人可抬头说话。”

秦夫人捏捏袖角。

“臣妇第一次面见皇上,不敢直面天威,还请皇上恕罪。”

“无碍。”

“你既然是四王叔的夫人,虽说只是妾室,却到底够得上明媒正娶,先帝亦封了诰命,朕自然敬重。”

眼见推辞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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