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营帐门口人影一闪,朱权的师傅秦卓峰迈步入帐。只见他伸手扯下一副衣袖,在掌中一握后挥手掷出。

巴掌大小的布片被他握成布球后以内力掷出,势若闪电般飞来,重重击在苏兰腰肋之上。

苏兰闷哼一声,腰肋之间遭受重击后,立时被封住了穴道,浑身无力下软倒在地。

朱权心中暗暗叹息着疾步出帐。

帐外三个卫拉特士卒乃是尾随保护苏兰而来,隐约听得首领之女发出的微弱之声后,眼见朱权师徒二人出帐而来,苏兰却是留在了营帐之中,心中不禁狐疑,疾步朝朱权这边走来,想一探究竟。

秦卓峰纵身朝前,兔起鹘落,手起掌落下不待对方拔出兵器,已然将三个卫拉特人打倒在地,动惮不得。

朱权对身侧马三保沉声说道:“看住这丫头,让她在留在我的营帐之中。”说罢接过司马超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朝前行去。他的内心中也是极为矛盾,狡诈多智的脱欢被他视为大明朝的心腹大患,这个被他视作小妹妹一般的苏兰却让他难以兴起一丝一毫的敌意。

秦卓峰挥手之下,三百黑甲骑兵默默跟随朱权身后,朝前行去。

独臂剑客方劲松瞥了一眼横躺在地上的三个卫拉特骑士,心中也不禁苦笑忖道:只怕这三个鞑子的性命还是拜那鞑子少女所赐,以秦老大的脾气,若非方才听得那少女和他徒弟的话,只怕抬手之间已然要了这三人性命。

行进在连绵营火的军营之中,朱权看了看身侧的师傅秦卓峰,忍不住低声问道:“师傅,你说我今日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

秦卓峰闻言回首看了看身后那一队满面肃杀之色,跟随前行的黑甲骑兵,不答反问道:“只要你未曾忘记你身为一个汉人,未曾将师傅和这些弟兄对鞑子的血海深仇抛诸脑后,咱们便是做一回小人,恶人,又有何妨?”

脱欢率领九十余个部族卫士在明军千户平安的率领下,策马行进在连绵广阔的明军大营之中。

遥望夜色中连绵不尽的营帐,脱欢心中不禁忖道:想我卫拉特部族男女老少全数加上,也远远不及蓝玉手下这支汉人军队。而汉人皇帝朱元璋手下的军队,可远远不止这十几万人马。以我卫拉特部族军力,目下实在难以和这些明朝力敌,还是想尽办法从他们手中获取尽可能多的铁,先对付虎视眈眈的贵力赤,阿鲁台再说。

遥望前面开阔地上一座宽大的帅帐耸立,帅旗在旗杆上随风猎猎飘动,脱欢已然可以看到甲胄在身的蓝玉肃立帐前,数十个满面肃杀之气的明军士卒分作两侧端立。

脱欢当即跟随明军千户平安落马,让手下百夫长率领卫士止步,自己和拓羽两人迈步朝蓝玉行去。

原来北伐大军在捕鱼儿海侧全歼金帐元军主力后,虽则也缴获了一些粮草,无奈所得牛羊马匹等牲口共计十五万有余,为了保留牛马,只得尽量宰杀骆驼和羊这两种,相对用处较小的牲畜以满足全军士卒以及众多俘虏的口粮,这数日行军之间,粮草已然几乎消耗殆尽,若无今日缴获的这些粮草,考虑到南归行程尚远,身为主帅的他无奈之下也只有传下军令,开始宰杀牛马了。

朱权肃立连绵的军营之中,遥望天际残阳如血,回想今日两军交战之时那山呼海啸,惨烈无匹的厮杀,心中犹自有些后怕,暗暗忖道:古人云,一将功成万骨枯,诚不欺我。

朱权步入自己居住的营帐,闻得一阵香味扑鼻而来,登时馋涎欲滴。快步而上夺过马三保做好的一张饼子,狠狠咬了一大口后囫囵吞下,回忆自己跟随蓝玉北伐之际,穿越沙漠时所遭的罪,心中也不禁好笑,转头对马三保嘟囔道:“来的时候咱们简直过得不如叫花子,半生不熟的东西都吃不了半饱,现在却是富得流油,顿顿都能吃肉了。”说罢坐到师傅秦卓峰身侧,拿起酒葫芦来灌了一大口,感受着烈酒穿肠而过的那种荡气回肠,回想此次北伐所经历的艰难险阻,恍如做了一场大梦,展颜笑道:“终于可以回家了。”

明朝北伐大军十四万余众,携带九万余被俘获的北元军民,以及缴获的大量牲口,辎重缓缓行进在草原之上,班师南归。

数日后的一个黄昏时分,大军刚刚扎下营地,分布在营地四周的数个斥候发现一支元军尾随而来,急忙快马加鞭奔回,告知主帅蓝玉。

蓝玉疾步出帐,翻身跨上枣红马,和闻讯赶来的燕王朱棣,宁王朱权一同出营查看。

朱权遥望数里之外驻马不前的那数千元军的旗帜,隐约乃是脱欢的卫拉特部族,不禁皱眉狐疑忖道:脱欢这家伙阴险狡诈,前些时日率领两三万人马尚不敢和我军决一死战,不知今日率军尾随而来,意欲何为?

正在此时,只见一个元军骑士策马疾驰而前,遥遥在距离蓝玉等人二百余步的地方开弓放箭,一支箭矢破空飞来,落在朱权身前丈余开外的地方。

朱权眼见那箭矢上似乎绑着物事,心中不禁一动,吩咐马三保将那箭矢拿来,取下箭杆上绑缚的书信,看了看上面歪歪斜斜的汉字,忍不住嘿然冷笑,转头对朱棣和蓝玉沉声说道:“脱欢这小子说此次率五千人马前来,对咱们大明北伐大军并无敌意,只想面见大帅,有要事商谈。”

蓝玉闻言冷哼一声,却没有说话。

朱棣和脱欢素未谋面,但昔日曾听闻朱权诉说跟随宋国公冯胜征讨昔日北元太尉纳哈楚,和卫拉特,乞儿吉斯,阿苏特三族三族首领会面之事,对这个脱欢就颇有些印象,此时听得脱欢意欲求见蓝玉,心中微微一动,暗自忖道:北伐大军在捕鱼儿海大破北元金帐元军,只怕反倒是让这三个部族没了丝毫约束。思虑及此,当即沉声说道:“即是如此,让他自己前来咱们大帐相见。”

蓝玉挥手招来不远处的千户平安,低声吩咐道:“你带两人过去见脱欢这个鞑子,让他驻军五里之外,只许带一百卫士前来相见。”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后转头对常茂沉声说道:“多派斥候严密监视卫拉特骑兵,你手下人马随时戒备,以防不测。”

迈步进到蓝玉的帅帐之后,朱权突然冷冷说道:“我军自捕鱼儿海尽灭金帐元军,击溃哈剌章所部元军后,鞑子皇帝虽则侥幸兔脱,北元也是奄奄待毙,无力再控制草原上的卫拉特等三族。脱欢这厮狡诈多智,卫拉特部族之人骁勇善战,只怕假以时日,此等蛮夷会成我大明心腹之患。”他和徐瑛曾因因缘际会,跟随沈鹏的商队遭遇脱欢的部族,对脱欢面对贵力赤派人刺杀自己之事的冷静沉着,以及卫拉特部族之人的蛮勇武力,早已心生警惕,是以有此一说。

朱棣闻言后霍然转身,直视朱权问道:“那以权弟的意思,咱们该当如何?”

“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朱权掷地有声的说道。

蓝玉听得朱权此言,念及昔日脱欢率领一百三族联军和自己手下的千户平安厮杀时的狡诈善变,微微颔首道:“如此甚好。”

朱棣闻言不禁皱眉,低声问道:“权弟昔日曾和在脱欢部族中居住数日,以你所见,卫拉特部族的军力人口比之另外两族如何?”

朱权回想昔日遭遇,沉声说道:“以愚弟所见,卫拉特部族的人口只怕算三族中最少,士卒应该也算最少,但其民风彪悍善战,只怕单以军力来说,在三族中反而要算得第一。”

朱棣缓缓落座后淡淡说道:“据锦衣卫拷问北元官员所知,卫拉特部族祖先“森林蒙古”的领地在捕鱼儿海以北。以愚兄看来,北元势衰之后,只怕此三族在草原崛起乃是无法避免之事,对于咱们来说,目下距离我大明边疆更近的乞儿吉斯,阿苏特部族的威胁比之较远的卫拉特部族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权听他如此说来,也不禁微微颔首,心中忖道:咱们虽则可以以庞大的军力挥师北伐,但却无法实际控制草原,三族崛起于草原,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对于冷兵器时代最具有机动能力的骑兵来说,数百里之遥也会大大制约其战力。蓝玉听得王弼诉说杀溃两万北元步卒后,昔日丢弃的粮草辎重失而复得了一部分,轻轻叹了口气,心中也不由自主的一阵轻松。俘获北元步卒一万五千余。不过此战明军伤亡也是颇为惨烈,伤亡六千余人,尤以率军拦截哈剌章数千元军的武定侯郭英所部最多,以两个千户为首的两千人几乎全部拼光。其次便是血战乃尔不花所属元军,风铁翎麾下黑甲骑兵,伤亡一千余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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