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鲁镇这天比前一天还要温润,似柔条从水里撩起来稀释了这片天空,湛蓝了整个世界。将吊脚楼上的青瓦也点缀成了装饰画,远望蓝、青、白、绿,诗中的水墨画。近些,我们便行走在演绎的世界中了。

苏籍来找张桥,他轻敲门,开门的是张妈。张妈知道他们俩是好朋友,这三年了,他也没少接济他。张妈喜欢听他唱戏,别人唱戏可能要钱,张妈就用不上花钱,并且总是要给他准备一个绝好的位置。即便是县长来了,也不行。张妈说小倩将他唤走了。苏籍很自然的说张桥重色轻友,张妈笑说你们俩是兄弟。这话不言而喻了,张妈也知道苏籍不会怪罪张桥。苏籍瞄了一眼远处的香山,他们一定在哪儿。张妈也用余光瞟了一眼,似乎看到似的,他们俩若结了婚,真请苏老爷子唱上几场祝兴。苏籍立刻请求张妈不要再叫他“苏老爷子”,别人可以,张妈不行。张妈又说这是官称,镇上人都这么叫。苏籍再请求张妈。

张桥确实与曾小倩来到了香山,入春的香山一切都显得崭新。原本前一段时间坚硬的地面酥软了,湿润润的,洇出水色来。各种嫩的芽从地里、树上以及清秀的石块间钻出来,一出来立刻不同凡响,因为他们的生命力特别强,瞬间占领了四周山坡、山涧、罅隙与沟底。不用三天,这整座香山便是它们的了。还有各种昆虫与鸟儿,他们烦躁了一个冬天,无休止的寒风令它们糟糕透顶。犯了春的它们,竟然有些昏昏欲睡,脸上冲了红晕,脚下有些癫狂,无拘无束的心立刻释放了,是一种自然的水性。

曾小倩拉着张桥,在镇上,她就是这样拉着他。张桥有些羞涩。以前小倩也拉过张桥的手,甚至她还偷吻过张桥,那是被王子善他们殴打的时候,张桥痛苦难耐,小倩问他疼吗?张桥说怎么不疼。小倩说让我吻一下就不疼了。哪知,她的嘴角特快,张桥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但是那时候,张桥情窦未开,什么都不懂,脑海里不是张子善,就是那些乌七八糟的墙上标语。

张桥感激曾小倩,当然他也喜欢曾小倩。曾小倩与张岚不同,张岚是江南织造厂厂长的儿女,她很高贵,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即的感觉,尽管她对他很好,几次约他看电影,张桥都没有同意。曾小倩的亲切感是张岚所不具有的,她就像香山涓细的溪水,或者是嫩绿的芽苗。张桥最喜欢曾小倩那双大眼睛,很干净很善良。他不止一次都望见张岚的眼睛对照起田一给的眼睛来,张岚的眼睛也很好看,不过像宝石般太贵重。张桥觉得自己的命不好,远远地能观赏就已经不错了,上前触碰,他连想都不想。

曾小倩穿上一件连衣裙,米黄色。他这身装扮一出现在父母面前,老校长父亲的眉头再也舒展不开了。母亲捂着嘴巴笑,她开始夸耀女儿漂亮了。老校长问是张桥送给她的?曾小倩点头说是。母亲说是张桥,那便没有问题,不过走出去,未免有些招摇。母亲也是老师,他们的思想并不守旧,可是外面镇上人自然还不能适应,都穿着清一色的蓝色、黑色布匹,曾小倩的出现,他们还不免害怕出现什么问题。父亲不让曾小倩出去,母亲却没有阻拦,她问是否与张桥约好了?小倩点头。母亲说距离张桥家也不远。老校长便不再阻拦。

曾小倩一出现在镇上,整个镇立刻像盛开的花。起先在她家门前的小街上,两个姑娘看到了,她们望着她笑,竟然与前面骑自行车的矿工撞一起了,双方原本打算争论一番,不曾想曾小倩的莞尔一笑,他们也跟着笑个不止。都他一走远,他们才想起要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骂战。曾小倩像一朵盛开的花在墙角溜过来,盛开在街心,大道乃至石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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