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要去的学堂设在距离曾家镇两里的破庙里。
破庙里原来住着个老和尚,香火不旺,老和尚圆寂以后,后继无人,这座庙便彻底完蛋了。
大明朝流行的道教,佛教日子不好过。
泥塑的佛祖金身被镇上的顽童砸烂,木雕的佛祖罗汉被乡民们弄回家劈开当了柴火。
曾家雇人将破庙的大殿打扫干净,弄了几张桌子,几条板凳,成了教室,老和尚的禅房成了沈先生的宿舍。
学堂起初以曾家子弟为主,后来镇上其他姓氏的子弟要给沈先生束脩,也可以读书。
跟着沈先生读书的多数是粗鄙子弟,上私塾无非是认识几个字,压根没有参加科考的远大理想。
鸿儒沈先生给这些粗俗的乡间子弟无异于对牛弹琴,高射炮打蚊子。他们的水平也就扯着嗓子读读《百家姓》、《三字经》。
起初沈先生还有点热情,但是教了几个月之后便哀叹:“俱是朽木,难以雕琢。”
他觉着实在无聊,想辞职不干,但是曾掌柜苦苦挽留。
“总会有聪颖的孩子,沈先生再等等。”
沈先生最后只得皱着眉头答应了。
孤傲的沈先生也看不起这些野性十足的乡野少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勉强凑合着过,他每天喝酒,喝得两眼惺忪。
但是沈先生也确实有点石成金的本事!
但凡遇到一两个头脑聪颖,悟性高的孩童,只要经过他稍加点拨,读书写文章的水平便突飞猛进。
以前曾家镇的童生莫说去省城乡试中举人,就连个像样的增广生员都考不中,
但是自从沈先生来了以后,隔三两年就能出个廪膳生员,有一年同时考中两个,两人结伴去省城参加乡试,其中一个竟然考中了。
消息传回曾家镇,镇上百姓无不欢欣鼓舞。
因此之故,曾家镇的百姓都对沈先生顶礼膜拜,视为神一样的存在。
孙六挑着扁担,扁担前头篮子里是米面,后头篮子里装得是酒肉。
他在前面走,江枫懒洋洋地跟在后头。
“立少爷,待会见了沈先生,你的处处表现的恭敬才行,撅着嘴耷拉着脸怎么行?”
“老爹,咱们好好种地,与世无争,日子过得挺好,读那些破书有什么用?”
“立少爷,你是赵家的子孙,你要重振门庭。”
“狗屁的门庭!赵老爷子赚了几个糟钱,省吃俭用熬成了小地主,然后又倒霉儿子赵有财给霍霍光了,不过是现了原形。”
要论讲歪理,孙六只能看江枫项背。
“立少爷,多读书总是有好处的。”
“啥好处?这位沈先生那么厉害,不照样躲在咱们这么个破地方教书?”
孙六听到这里不高兴了,眼泪又刷地流了下来。
江枫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老家伙这一招,软刀子杀人。
他只得闭上嘴,天不亮便从家里走,走了几十多路,顶着大太阳,正上午赶到了曾家镇。
孙六先去拜见了曾掌柜,好话说了一箩筐,曾掌柜告诉他一切都是沈先生说了算,只要沈先生能相中江枫,让他留下来读书就是了。
孙六谢过曾掌柜,然后打听清楚破庙怎么走,最后带着江枫到破庙来找沈先生。
宽敞的院落里,一个壮得象牛犊子长了一双斗鸡眼的半大小子正指挥着十几个毛头小子玩兵捉贼的游戏。
他吆五喝六的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模样。
这个小伙叫曾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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