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后是语文课,这是小学的两门主课。

李雄海坐着条凳、趴在课桌上,两眼无神。

说出来全校、全村肯定没人相信,他穿越了,从美好的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回到了不是那么美好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从一位白胖集团老总穿越成黑瘦五年级小学生。

眼睛一闭一睁,吭,三十多年过去了,不过是倒着过的。

如果他脑子没问题,那未来或者说在前世他已经混的极好了:通过努力成为了一家上市集团的大BOSS,地位上他时不时能跟市领导甚至省领导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生活上什么鸡鸭鱼肉海参鲍鱼他都吃腻歪了,感情上不好说,反正三十岁后他腰子就不太好。

当然现在全校都知道他脑子有问题了,刚才他靠装晕骗过了一顿毒打,看到他倒在泥水地里后艾劲松顾不上爱护自己的新衬衣,赶紧出来把他给抱进了办公室。

进入办公室后李雄海迅速醒来——他本来想多装一会,奈何艾老师手劲忒大,给他掐人中差点把他俩门牙给掐掉,逼的他不得不醒过来。

这次醒来他就正常了,他装作不记得先前发生的事,乡村医疗条件有限,艾劲松没有他法只能观察为主,就让他回来继续上课。

趴在桌子上他继续回忆前世。

他依稀记得前世应酬多,天天胡吃海塞把他吃怕了,有时候他就经常跟身边人吐槽,说他对什么中餐西餐日料韩料毫无兴趣,就想念小时候的苞米棒子豆面饼子。

老天爷对他是真好,如今真把他送回来吃苞米棒子豆面饼子了。

他正想到这里,一只黑漆漆、脏兮兮的小手捏着半个黄灿灿的苞米面窝窝头伸到了他跟前:“海哥,你是不是饿出来的毛病?”

这小脏手的主人是李抗洪,他的同桌以及同村的小伙伴,一个有些懦弱的老实孩子。

放在当今的一九八六年,玉米饼子窝窝头还是半岛地区农村的主食,新中国迄今依然没有解决吃饱饭、吃好饭问题,少数家庭条件不好的农村孩子甚至把混着细粮的窝窝头当零嘴解馋。

毫无疑问,李抗洪就是这种孩子中的一个。

李雄海对窝窝头没兴趣,他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说道:“洪哥你自己吃吧,我没有胃口。”

李抗洪的精神状态也不好,他收起窝窝头说道:“唉,我也没有胃口。”

李雄海斜睨他一眼道:“我是发作精神病了,你怎么了?”

李抗洪愁眉苦脸的说道:“我是作文没写好,你写好了吗?”

这话问的李雄海一愣:“什么作文?”

李抗洪说道:“杜老师布置的作业呀,就是给卖火柴的小女孩写一封信,我不会写呀,这怎么办?”

李雄海歪头想了想没想起小时候写过类似作文,他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作业?咱们不是刚开学吗?刚开学就要写作文?”

李抗洪说道:“唉,你脑袋真出问题了,这是咱的麦假作业啊。”

现在是阳历七月份,他们刚刚开始五年级的课程,今天才是第二天上课。

麦假作业?李雄海顿时放下心来,他上学的时候极为认真,任何作业都会完成。

正是靠着这股认真劲他一路从农村走向城市,从小学走向研究生,最终路越走越远——又走回了乡村小学。

想到这里,李雄海忍不住暗骂一声:狗日的,是谁说的人生就是个圈,说的还真对!还不是普通的圈,是莫比乌斯环!

一边在心里抱怨,他一边从桌洞里掏出书包:一个用裤衩子改成的布袋子,隔得近了还能闻见骚气。

当然这股骚气不是来自于人,而是来自于海产,这布袋子起初是别人家装鱼干的,后来看他连个正儿八经的包都没有才给他做书包。

布袋子里有书,一本写着六年制小学课本、第九册的语文书,书很崭新,封面上是三个女孩、两个男孩观赏大坝泄洪的场景。

图画绘制的有些粗糙,但李雄海看到后却忍不住会心一笑:这是他的少年时代。

他想找麦假作业本,结果翻了翻里面都是书,《自然》、《思想品德》、《音乐》、《美术》、《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就是没有假期园地。

这让他有些纳闷:“洪哥,我的作业呢?你有没有看到?”

李抗洪还在为没写的作文而感到焦虑,李雄海叫了两声他才反应过来:“啊?哦,你的假期园地呀,哦,收上去了,昨天不是收上去了吗?”

李雄海问道:“那作文怎么没收上去?”

李抗洪耐心的解释道:“昨天杜老师家卖猪,她没来学校,是课代表把作业本给收上去放到了办公室里,然后今天要点评作文就没有收作文。”

李雄海问道:“那我的作文呢?”

李抗洪眨眨眼说道:“我不晓得哦,海哥你会不会也没有写呀?”

看着他小黑脸上那期盼的表情,李雄海阴嗖嗖的问道:“咋滴,你想让我陪你一起死?”

李抗洪胆子小,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我我,我问问,就是问问。”

李雄海不想吓唬他,随口说道:“估计我也没写吧。”

李抗洪立马说道:“那怎么办呀?杜老师快来了,到时候问咱们那怎么说呀?”

李雄海问道:“咱麦假作文是什么题目?给卖火柴的小女孩写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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