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太平州院的差调公函,就是这位韩都头送到牙兵营来的。牙兵营正将靳寒担心刽子吴这个刺头不奉差,坏了至交好友权录事参军孔彦章的大事,只好硬着头皮亲自到日更宅宣调,他本来让韩都头在营舍里听回信儿,结果人家实在等不及就自己闯了过来。

韩都头别看年纪不大,来头可是不小,其祖父是北宋三朝贤相韩琦,配享宋英宗庙庭的大功臣。

其父韩端彦在宋高宗南渡之前,曾做过下州签判之类的幕职官,可惜英年早逝,仅留下韩诚一根独苗,因为没有科举正途的出身,只荫补了品官里最末一等的将仕郎,勉强算是官人,按月领取一点塞牙缝的禄米,没有实职差遣,自然就无所谓仕宦前途了。

韩相公有个正房嫡亲的曾孙叫韩肖胄,在朝中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韩诚的寡母求到门上想给儿子讨个实差,碰巧韩肖胄的同年赵不群去太平州任知事,便给韩诚临时安插了一个州衙弓手都头的武职,虽说属于吏胥公人,总算有了实职差遣,若是历练个一年半载的,还愁在官场中谋不到一席之地?

时至今日,韩诚已在太平州城的地面上打混了四五个月,期间没少和当地驻军的兵油子打交道,对于“牙军第一狠人”刽子吴的传奇故事道听途说了不少,只是无缘相会而已,今日得见本尊,自然有些激动,当下抱拳说道:“在下韩诚!早就耳闻吴偏校的大名,今日得见,幸甚幸甚!”

吴益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相貌端正,举止规矩,看上去像是个实诚之人,最重要的是对刽子吴心存敬仰之意,这就十分难得了,对于崇拜者,吴益一向来者不拒,当下学着他的样子拱手说道:“在下吴益!初次耳闻韩都头的大名,今日得见,久仰久仰!”

虽学的不是十分的像,七八分还是有的,旁边的李小宝忍俊不禁,忽然噗呲一下乐出了声。

“你笑个屁啊!”吴益抬脚就踹了过去,李小宝像个泥鳅似的,身子一滑就躲开了。

“他是笑我?还是笑你?”韩诚问道。

“你说呢?”吴益答道。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挪动脚步,分别从左右两面包抄过去,谁知李小宝早有防备,跑的比兔子都快,三个年轻人你追我赶,眨眼功夫就跑没影了,只剩下靳寒在院中独自凌乱。

太平州院与狱司牢房比邻而居,两处官署公廨都与刘光世的日更宅相距不远,中间只隔了两三个街区而已,是以根本用不着骑马乘车,三个人走着就过去了。

沿着沙石铺垫的偏街小巷,走了大约两三盏茶的功夫,吴益忽然感觉眼前豁然开朗,恍若来到小时候最喜欢游逛的城隍庙会,其实他并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当涂草市,此前李小宝谎称小阿罗插草卖身的地方。

草市是太平州城里人气最旺的热闹地方,周围一圈全是鳞次栉比的临街旺铺,只有中间地带是个占地数十亩的露天大坪。

他们路过的时候正值开市高潮,三教九流之人熙来攘往,络绎不绝,贩夫们花式叫卖声此起彼伏,闲汉们围观杂耍卖艺的喝彩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最诱人的其实是各种江南风味小吃,热气和香气混合在一起,不打招呼就往人鼻孔里钻。

路过一家撑着金莲棚的鱼羹汤铺门口,吴益肚子里咕噜咕噜的乱叫一通,他紧盯着翻腾欢滚儿的炖肉大汤锅,喉结不停的上下蠕动,一副垂涎欲滴的馋鬼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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