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益早就预感到此番密议非同寻常,没想到所谋之事竟是如此骇人听闻,无底线的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在震惊加愤怒之余,不能不对刘氏兄弟刮目相看,果然不愧是一对将门鼠子!
前日刘光世到行都建康打探消息,偶然得知当今圣上宣召岳飞入朝见驾,召见军国重臣廷议守边之策,本是朝廷循例的常事,刘光世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岂知却成为今日可遇不可求的天赐良机。
从鄂州到建康,太平州是水陆必经之地,如果暗伏一军劫杀入朝面圣的岳飞,岂不是既报了谋刺之仇,又铲除了虎视眈眈的军界劲敌?
刘光弼喜滋滋的给大哥献上脑残良策,刘光世听完之后仔细一琢磨,劫杀岳飞看似很爽,后果却很严重,朝廷正对他怯战误国之事心怀不满,杀岳之后肯定雪上加霜,搞不好会偷鸡不着反蚀把米。
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吴益跑过来说了一大堆诸如河蚌相争渔翁得利之类的鸿篇大论,一下子提醒了刘氏兄弟,如果假扮张俊的人在江东的地盘上铲除岳飞,不仅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而且可以一石二鸟,岂不是神来妙招?
正是这个狗屁神来妙招,让吴益从震惊一下子飙升到愤怒!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猪撞树上他撞猪上一样愚蠢,又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原本想为大宋江山的万年基业贡献一份绵薄之力,结果却帮了个大大的倒忙,让他情何以堪?
最该死的就是刘氏兄弟,企图谋害两位军国柱石,破坏朝廷统战大局,这些冠冕堂皇的罪名先搁在一边不说,利用别人的好心去干坏事,仅仅这一点就已经很无耻了。
吴益只顾对一石二鸟的妙招愤怒了,没想到接下来的具体行动布署,刘氏兄弟更是义无反顾的将无耻进行到底。
本来这次绝密军事行动,属于刘光世的私人恩怨,不管从哪方面讲,似乎都应当由扈从大帅的部落亲军全责担当,刘光世却只调拔了靳寒的一营牙兵,配合其兄靳赛的采石水军实施劫杀行动。
之所以如此布署,主要是因为以往岳飞从鄂州到建康入朝面圣,通常走的都是长江水路,采石水军具备伏击袭杀的先天地理优势,这个理由看上去十分充足,其实背后动机细思极恐。
靳氏兄弟此前曾是岳飞的部属,因违反军纪被岳飞鞭挞过不止一次,兄弟俩忍无可忍才转投刘光世麾下,他们与岳飞的恩怨众所周知,既便此次劫岳移祸张俊的东窗事发,也没有人怀疑是刘光世指使的,既便有人怀疑,刘光世完全可以推说他们是私人恩怨,与己无干,充其量担个管束部属不严的领导责任。
一切布署妥当之后,刘光世为了制造自己不在现场不知内情的假象,第二天便动身赶往行都建康,同时指派部落亲军统制官郦琼亲自领兵护送。
他不是跑到六朝古都游山玩水,而是准备在皇帝面前来个恶人先告状,诬告岳飞指使齐英社火烧太平州,并且刺杀他这个所谓的军国重臣,证人自然就是既貌美如花又巧舌如簧的齐英社班主花云瑛了。
刘光世和郦琼押着花云瑛走了之后,日更宅里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吴益晋升牙兵队将,本可以搬出日更宅住到条件更好的少保府,他不想看见黄炳成那张讨人嫌的臭脸,便继续住在日更宅兵舍和李小宝等人厮混。
靳寒拗不过他,只好任其自便,派人到宣司吏房传达刘少保的口谕,督促其按小使臣队将的待遇,给吴益配备了一匹役马作为骑乘脚力,同时派人送来一套从九品官服和队将穿的皮制甲衣。
对于吴益来说,这些东西看着光鲜养眼,彰显与众不同的身份,其实和刽子吴的刽刀一比,全是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
自从上次忘带刽刀差点急晕之后,吃一堑长一智,他连睡觉都把刽刀搁在被窝里,这玩意儿能随时唤醒狠人刽子吴,关键时候真能救命。
据江淮巡检司的人来报称,京湖大帅乘坐的官船已经过了池州,不日即到太平州,劫杀岳飞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随时可能玩命儿,不能不提前做好准备。
吴益一直在发愁如何阻止刘氏兄弟的阴谋,忽然想到韩诚现如今就在临江水寨做巡检,他负责太平州沿江一带的巡捕稽查,肯定时刻关注过往的民舟官船,何不找他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见上岳大帅一面告之详情。
从州城里的日更宅到江畔的临江寨,约有十多里路程,吴益骑着宣司衙门给他配备的那匹黄毛小役马,颠颠的跑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
这个临江而设的巡检水寨,可能是江畔有渡河码头和官置榷场的缘故,南来北往的摆渡客人络绎不绝,店铺林立,商贾云集,说它是个热闹繁华的江南小镇都不为过。
吴益牵着小黄马走在一条窄街巷道里,正想找人打听一下临江巡检所位于何处,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个胡同里跑出来一条赤膊大汉,手里攥着一把滴血的大砍刀。
此时街上行人熙来攘往,一见之下吓得纷纷四处闪躲,小黄马突然受了惊吓,吴益怎么拉都不动弹,它的整个身子横亘在街面上,竟是把那条赤膊大汉的去路挡得严严实实的。
“拦住那个杀人犯!别让他跑了!”
有缉贼拿盗的官兵在乱哄哄的人群中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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