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地府。
没有刀林剑岭,也没有冰山油锅,更没有想象中无数冤魂的悲号。
地府里安静异常,只听得见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浓雾漫天,靠着路旁幽幽高挂的红灯笼,才能勉强看清脚下的黄泉路。
“快走快走,别磨蹭。”身穿皂袍、足蹬长靴的阴差不耐烦地催促道。
林原殷勤地应着,无奈脚上的镣铐太重,一步一步挪得费劲。
殁年24岁的林原生前是个会计,也算是实现了天天数钱的梦想。可人一旦倒霉,打个哈欠都能扭了腰。
他会计专业一毕业就进了公司,勤劳苦干两年多,结果老板非法集资被抓了,他就这么失了业。相恋八年的女朋友凌婉充分发扬“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精神,毅然提出分手,当天就跟一个富二代订了婚。
真正是应了那句话:“洞房花烛夜,隔壁;金榜题名时,落第。”
分手当晚,林原仔细回忆自己这24年的坎坷人生,带着绝望跳楼了。
“差大哥,都已经21世纪了,这地府怎么还跟公元前似的?阎王也缺钱?”林原在这幽静到有些恐怖的环境中相当不自在,极力试图活跃气氛。
浓雾中隐隐显出不远处的古老城墙,林原扫了眼自己身上的西服,和脚上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感觉自己像个异类。
“我今天送157人进了枉死城,你是第156个这么问的。”沉默半晌,阴差还是开了口。
“那还有一个呢?”
“是个哑巴。”
林原闻言笑了,他仿佛忘记了自己怕鬼,而今却在地府,被一个冷面阴差给逗乐了。
“地府的建筑那都是万年前的,也就翻修过几次。”阴差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衣服:“看见我这工作服没,都穿了几百年了。之前也有人提议全给换成西服,你猜阎王怎么说?”
林原摇了摇头。
“阎王把他骂了一顿,说他罔顾传统、离经叛道。”
林原还来不及搭话,阴差又补充了一句:“人间不是有个词叫‘老古董’吗,泰山府君、五方鬼帝、十殿阎王,哪个不是千年万年的道行。要是这么算,恐怕说他们是化石级古董都不为过。”
话音未落,林原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这阴差一脸严肃正经,却向他一个枉死鬼吐槽阎王,场面真是滑稽万分。
“等等,您刚才说要带我进枉死城?”林原笑着笑着,才想起刚才忽略的重点,“我不是跳楼自杀死的吗?”
阴差瞥了他一眼,那个眼神仿佛在嘲笑他无知:“死于自杀、灾害、战乱、意外、谋杀,都是枉死。”
“那我不投胎转世了吗?孟婆汤呢?还喝吗?”毕竟第一次下地府,林原完全摸不着头脑。
要说这地府的服务水准,跟人间真是没得比,竟然没有《地府指南》。要是把这块业务承接下来,弄个地府手续代办机构,岂不是能在这里实现生前暴富的梦想?林原想着想着,一时间斗志昂扬。
可转念一想,阴差都说阎王传统守旧,哪里会同意开发这么前卫的新项目。林原仿佛看到钞票漫天飘扬,他却一张也抓不住,顿时心痛不已。原本带着猥琐笑容的一张脸,也在瞬间黯了下来。
前面带路的阴差听着这些没完没了的问题,停下脚步回头瞪着林原。
还沉浸在悲伤中的林原完全没有发觉,猝不及防撞上了阴差。他疑惑地抬起头,却看到了阴差那双腥红的眼睛,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退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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