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羽风看在眼里,心里赞许道:真是个好姑娘!
从省城楚江市坐车到老家翠溪乡,文羽风有三种选择:
坐绿皮火车从省城到青陵县火车站,两个小时左右到达,学生票才5.5元,但停靠县城小站的车次不多。然后去县城汽车站坐中巴班车回翠溪乡,车程22公里,一个小时到达。
也可以坐城际大巴班车从省城回县城,白天差不多每小时一趟,很方便,但票价要三十多元。车程106公里,部分路线走的是高速,差不多两个半小时到达。然后坐一小时中巴回乡。
如果不想在县城转车,可以坐城乡直达大巴,每天有一趟班车,往返于省城和翠溪乡汽车站。这趟班车为省成本不走高速,走的是国道省道县道和乡道,总体路况一般,需耗时4个小时。
这次回家,文羽风选择的是第一种方案,火车转中巴。不仅因为最快最便宜,而且他还想尝尝鲜。
在这之前,他还从未坐过火车。
此时是7月中旬,这趟绿皮火车的乘客不多。
天气很炎热,车厢里没有空调,但好在车窗都可以打开,火车开动的时候,迎面吹来凉爽的清风,很舒服。
第一次坐火车,文羽风自然有些兴奋,但也感觉不过瘾。
以后一定要坐长途火车去远方旅行,那才有意思呢!
到县城转乘回乡的中巴班车后,文羽风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这是他多年来的老习惯:喜欢一路看风景。
这条路上的风景,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出了城区不久,公路两旁便是江南丘陵地区常见的田园风光。
放眼望去,蓝天白云之下,青山绿水之间,一片片田野显得生机盎然,中间点缀着大大小小的村庄,让人很容易萌发出小桥流水人家的诗情画意。
这里的田野有很多水稻田。有的稻田一片金黄,到了收获的季节;有的还是郁郁葱葱的青苗,其间可见不少白鹭,或缓步觅食,或惊飞滑翔。
甚至还有一些白鹭,悠闲地站在水牛的脊背上,好一幅和谐画面。
这些田园风光,散发着清新自然、澄澈质朴的美感。
看着此景,文羽风确实体会到了这种美感。可是,当他把目光聚焦到那些在田野中忙碌的身影时,另一种感觉又会油然而生。
眼下正值当地的双抢农忙时节,即抢收早稻抢种晚稻,必须在7月中旬到8月上旬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按时完成全部相关农活。
每年的双抢时节,这里几乎所有的农村家庭,全家男女老少齐上阵,亲友邻居还得相互援助,才能确保不误农时。
为了避开白天毒辣的阳光和高温酷暑(上午十点多至下午四点多),争取更多劳作时间,农民们经常要在凌晨四点左右就下地干活。
蚊虫叮,蚂蟥咬,热浪吹,烈日晒,暴雨淋……这些还只是初级考验而已。
中级考验,要数割稻插秧时的长时间弯腰。弯腰忙完一天,自己的腰感觉就像断了似的。
最严酷的考验,就是把收割捆好的稻禾,从自家地里挑回来。
肩挑稻禾担子,轻则几十斤,重则两百斤,走过坎坷崎岖、狭窄蜿蜒的土路,近则一两里,远则四五里,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一个脚印一把汗。
这样的重活,主要是由壮劳力承担。但很多时候为了跟老天爷抢时间,那些瘦弱的妇女,稚嫩的少年,沧桑的老人,也必须要尽一份力,为家人分担重担。
每次忙完双抢,这里的农民们,尤其是主要劳动力,全都晒得黑不溜秋,甚至会晒脱一层皮,每人至少要累瘦好几斤。
车窗外,很多农民在稻田里收割早稻,挥汗如雨。看着这些熟悉的画面,文羽风的感觉非常复杂,五味杂陈。
书上说,劳动最光荣,勤劳是中国农民的本色。
文羽风当然很赞同。
他是农民的儿子,他体验过农民的劳动,他知道多年来,是自己的父母用勤劳的双手,换来了一家人的温饱。
在他内心深处,永远都会铭刻着农民那份质朴的、沉甸甸的尊严与荣誉,永远都会对农民群体怀有特殊的情感和敬意。
这是他的灵魂DNA里面,最早的也是最坚实的那一部分。
然而,乡村的田园风光中,农民的现实生活中,一直伴随着劳累,艰辛,贫穷,落后。
文羽风对三年前的一件事,印象非常深刻:
2000年3月,一位名叫李昌平的乡镇干部,慨然写信给时任总理,反映当地面临的突出问题,信中大胆直言“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此信引起中央乃至全社会对三农问题的更大关注。
文羽风后来阅读《南方周末》时得知此人此事,内心十分震撼。从此以后,他对三农问题更加关注,对家人乃至整个农民群体也有了更多的牵挂。
三年过去了,三农问题并未获得明显改善,依然不容乐观。
此时此刻,文羽风凝望着车窗外美丽的田园风光,心中却很难再生出诗情画意,而是充满忧虑,困惑,以及对父母和哥哥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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