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念完圣旨,圣使清了清喉咙,似乎是在提醒陈恪注意君前仪容,接着才缓缓说道:“现在,请有意向脱出军籍,前往蜀地内地任职的家属,站到演武场右侧来...”
人群中先是爆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接着很多人窃窃私语起来,许多跃跃欲试的眼睛里都闪着清澈的光芒。
这对于陈恪来说是惊天的噩耗,可对于很多人来说却是希望,是活下来的希望。
‘哒哒’脚步声开始淅淅索索的响起,大多是一个母亲拖着他的儿女,低着头,在黄沙中沉默的往演武场右侧走去,接着是越来越多的人,化为潮流,缓缓向演武场右侧蠕动,很多的孤儿,也开始挪动他们的步伐。
陈恪喉咙干涸的看着这一切,就这么如此清晰的发生在他的面前,他再也笑不下去了,额上青筋曝露,双目几欲爆裂。
以他区区十几年的阅历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为什么昨晚还在一起高歌‘无衣’的同志们会离开他,为什么那些人的父辈能为理想和执念牺牲自我、战死沙场,而他们的后辈却胆怯的选择离开战场。
他们不想报仇吗?他们不也曾和他一起高喊过要‘兴复汉室’吗?
他感受到了浓浓的背叛。
人群很快的分成了两块,打算继续在军中效力的,和选择进入蜀地任职的。
陈恪望着自己身边撩撩数百人,和演武场右侧黑压压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
三四千的白耳军家属,最后留下的连三百都没有。
见到大局已定,刘备缓缓起身,正要宣布最后的结果,站在演武场最前头的陈恪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刘备疯狂的磕头,以头触地,鲜血从他的额间疯狂的涌出。
刘备稀疏的白眉皱了起来:“你这是要作甚?”
陈恪的声音颤抖着,他的浑身现在都在颤抖不息,他嘶哑的道:“陛下!不是这样的...这...这原本不该这样的,我们...我们昨晚还在一起唱着歌吃着肉,我们还约定好要一起组建新军...我们要兴复汉室的...”
陈恪不能抑制他眼中的泪水像泉水一样往外流,这种感觉像是他身体不由自主所带来的本能反应,又好像他体内有巨大的悲哀撑爆了躯体,绝望像海啸一般一浪接着一浪的扑打出来,他蜷缩着身体,只敢疯狂的磕着头,不把他最崩溃的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
后来,过了很久以后的陈恪才知道,那种感觉是人生存的信仰被毁灭后,对自己存在价值的无限虚无与怀疑。
刘备的眼睛微微发亮,接着又变成可怜的眼神望着陈恪,他缓缓说道:“陈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以前他们没得选,朕也没得选,现在朕能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了,而他们也有资格为自己的人生做主。”
刘备这番话说的不无道理,可陈恪心中执念太深,又如何能够接受这番说辞?他只是不断的磕头,直到他身边的黄沙都被染红也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可是刘备身为皇帝理应金口玉言,怎么可能没有理由的随随便便撤销圣旨?
一直冷眼旁观的李子轩这时开口说道:“启禀陛下,陈兄现在之所以无法接受现实,是因为昨日的晚宴和现在发生的事情反差太大,臣斗胆,敢请陈兄亲自前往演武场南侧,去确认各位兄弟姐妹们真正的心意。”
刘备闻言挑了挑眉,瞟了眼李子轩,不禁暗赞少年的机智,微微颔首,同意了李子轩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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