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孝帽的仆人们忙活着把纸扎的马、牛、轿子、童男童女等从外面搬进院来。
灵棚设在花厅外,棚头白纸黑字写着挽联,横批:浩气永存,两侧为:灵魂驾鹤去,正气乘风来。
灵棚最里头挂着个竹帘子,竹帘子前是花圈,前面摆着八仙桌,八仙桌上摆着孙桂良的大幅黑白照片和九种供果;八仙桌下放着个装满麦秸的白布口袋,前面放着张秫秸席子。
灵棚向里的花厅正中,摆放着孙桂良的黑漆柏木棺材,一人高的大棺材放在一高一矮两张长条凳上,厅里所有的家具都撤了去,棺材两侧地上铺了一层干草。
孙野披麻戴孝、腰束苘麻孝绳跪在爷的棺前,机械地把手里的纸钱一张张投入火盆,两眼直勾勾盯着棺头长明灯的火焰发呆。
大哥、二哥同样披麻戴孝跪在棺左,也都是丢了魂儿似地发着呆。
大哥凑到孙野跟前:“小五,别总想着干马子的事,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不能满脑子都是那些大逆不道的东西。”
“什么是大逆不道?”孙野冷冷的说。
“我跟你二哥都是前朝秀才,你也在省府读过书,也算个秀才了,身在其位,咱们就应该做秀才该做的事。”
“秀才该做什么?”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咱爷说过,等到了青岛,就叫崔翰林给咱弟兄仨都在官府里谋个差事。”
“我不稀罕。”
二哥劝道:“咱当秀才的上山去干马子,这要传出去不得叫人笑话死,就连咱爷,在九泉之下也得被人耻笑。”
“咱爷被人弄死了,当儿子的却怂的都不敢给自己爷报仇,这才更让人笑话呢。”
大哥说:“没说不报仇,大哥不正想办法呢。”
“办法还用想吗?人家刘玉堂跟咱一样的遭遇,看看人家刘玉堂,再看看你们。叫我说,等给爷出了殡,咱就带着全家老少上山去干马子!”
“刘玉堂要不干马子还死不了呢。”
“刘玉堂死了?”
“前些日子叫官兵给打死了。”
孙野沉思一会儿,“就是死,也得给咱爷报仇!”
“给咱爷报仇不一定非干马子,咱还有别的办法呢。”
“别的什么办法?”
“我记得你说过,你在济南府读书的时候有个关系很要好的同学,后来给吴大帅当了干儿子,要不咱去找他,咱通过他直接跟吴大帅告韩贵他们!”
二哥插话道:“陈大麻子现在也是军官了,咱求吴大帅一齐治他跟韩贵的罪!”
孙野想了想:“你们说的是李麟吧,虽说我上学时跟他关系不孬,可这都毕业四五年了,我跟他一回都没见过。听说他现在在北平做了军官,官还不小。他以前是嫉恶如仇、满腹正义,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官府是个大粪坑,再好的人跳进去,也都变成了韩贵那熊样的。”
“官府里也不一定全都是那样的人,我听说咱这来了个李团长,也是吴大帅跟前的人,说不定是个好人呢,我去求他试试,要是不行,我就跟他打听李麟的下落,咱去北平找李麟!”
……
张荣培正同下属们开会,副官来报,李麟来了,指名道姓要找韩贵。
“呦,李老弟,来来来,请坐请坐!”张荣培把李麟迎进会议室。
韩贵涎着脸凑上前:“李长官,听说您找我?”
“韩营长,听说你打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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