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三的葬礼还没办,30号的演唱会本不该继续。

发生这样的事情,演唱会的承办方,本来应该开启退票窗口,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现在舆论爆炸,似乎所有人都无视了前面两点。

他们都在说楼三这样的摇滚人,艺术家,不该就这样走的无声无息。

他们有生之年只想看到,八百里秦川这样的乐队能登上鸟巢。

这事背后的推手,自然是没有开启退票的承办方搞的动作。

所谓的高价黄牛票谁在弄,懂的人都懂。

但人心浮躁的圈内人被带了节奏,认为把这场演唱承担下来,是对楼三最好的送行。

他们出于一腔热血和对于楼三的尊重,开始发声无偿演出。

可资本没有热血和尊重,它是贪婪的魔鬼。

老五他们和楼三的女朋友李姜山被裹挟着,还没从楼三的事故中回过神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梦回秦川,魂归故里”这不是情怀,也不是纪念。

这是一辆启动的战车,各个乐队怀着对楼三的尊重上车,但方向盘并不在他们手里。

“本来不该继续。”

“公司不仁义。”

“现在停不了。”

崔建军没头没尾三句话出口。

三人心里跟明镜一样的人,再没了开口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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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话没有的酒局,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除了孟时吃了一碗面,他们只是一直喝酒。

张麟均留下孟时搅和面条的十来秒。

然后把这一段酒局剪掉了。

画面跳到了老张走过来。

老张出现在镜头里,他看三人只是一味的喝酒,就过来劝,然后又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过后,张麟均又剪掉十几分钟的时长。

一个女人掀开酒馆的门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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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轻雪掀开小酒馆的门帘子。

她接到老张的电话,说老崔、老五和孟时三个人在酒馆已经喝懵了。

她放下手里的事情,马不停蹄的开车赶了过来。

秦轻雪走进酒馆,一眼就看到了明显已经喝多的三人。

崔建国轻轻的拍桌子,孟时用筷子敲着盛面的海碗,老五拿着两个酒瓶互相磕。

秦轻雪只感觉怒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

这要是被拍到了,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庆祝什么事呢。

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秦轻雪的思维不可避免的往这一方面倾斜。

她气冲冲的往里走,站到孟时身边,盯着他。

孟时已经醉了,眼皮发沉。

他感觉身边多了个人,停下手里敲着碗边的筷子,抬眼看到了两个秦轻雪,于是他笑着问道:“你们以后也会变成魔鬼吗?”

迷迷瞪瞪的崔建军和老五,听到孟时的话,一起看向了她。

秦轻雪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看着三个醉鬼,怒气不知道怎么突然消了。

她抬手一巴掌拍在了孟时的额头,骂道:“你看老娘现在像不像魔鬼!”

孟时已经很醉了,被秦轻雪一巴掌拍了一个后仰,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的手一划拉,桌上的酒瓶哗啦倒了一片,往地上滚去。

一堆酒瓶,噼里啪啦,有的掉到地上碎了,有的咕噜噜滚出去。

随着这个动静,小酒馆里的一众食客,目光都被吸引了到了这张桌。

保持一个姿势一晚上没敢动的张麟均,趁乱拿着手机,转过了身,第一次面对那张桌子。

孟时用脚踢地上的碎酒瓶玻璃。

秦轻雪伸手拽他。

崔建军似乎是被酒瓶落地的声音刺激了。

他楞坐了一下,然后一抬手,把桌上的酒瓶和碗都扫到了桌子底下,开始用力的敲击着桌面。

张麟均一下就听出来,这是“九面体”的第一首歌《让我们撒点野》。

随着敲打桌面的鼓点响起。

孟时反手拉住秦轻雪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他一只脚踩着凳子,一只手跟着节奏,一下一下重重拍着桌子,开始吼:

“啦啦啦啦啦啦啦,从白走到黑!”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谁!”

“我有着双脚,有着双腿,我有着千山和万水!”

荒腔走板,不着边际,忘了歌词就随便来。

“我要所有的所有,不要恨和悔。”

“我不想留在一个地方,也不愿有人跟随!”

孟时双手一张往后躺倒。

秦轻雪在身后,用力,很用力的抱着他。

老五踉跄的站起来,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犹如孤狼的长嚎。这是《记忆中腐烂的故里》里面最原始的秦腔。

三个人压了一晚上的火气,开始蒸腾。

小酒馆一地狼藉。

一帮老街坊默默的看着,老崔在桌上拍着十几年没有唱过的《让我们撒点野》,满身纹身的西北汉子满脸是泪的吼着秦腔。

孟时躺在秦轻雪怀里,仰头喊:“我不愿相信这世上真他妈有魔鬼!也不愿和他妈任何人作对!”

喊完这句,他似乎再没有力气,把头搭在秦轻雪肩上。

“假如你看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心里想的是,今晚的面条是真尼玛的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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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拍的很清晰,角度也好。

而且除了风扇的转动声,其他杂音都消失了。

《记忆中腐烂的故里》的秦腔+崔建军敲桌子打出来的《让我们撒点野》,配上孟时那不知名的词,和他荒腔走板的喊声。

这一切结合在一起,像是楼上装修打冲击钻发出的噪音,在张麟均脑子咚咚咚的响。

他自虐一样,一遍遍把视频的进度条往回拉。

但越听越不明白,脑子像是被震成了浆糊。

他放弃了思考,视频继续往后。

一帮街坊把醉倒的三人抬上了车,秦轻雪开车离开了。

一个看着五十左右的男人,红着眼搂着老张的脖子,“张哥,咱弄张票吧。”

老张一把把他撂开,“五千多一张,他妈的神经病!”

张麟均抖了一下。

他想到了孟时在动车上,对自己咧嘴笑:“我感觉你挺懂他的,这样,我这里有一张演唱会的门票,现在黄牛都炒到五千了,我四千五卖给你,你去看吧。”

他想到孟时抬头看秦轻雪,同样咧嘴笑:“你们以后也会变成魔鬼吗?”

张麟均感觉自己懂了。

“钱是杀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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