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毛三篇不得不快走几步，紧紧跟随。

才到山脚下，便见山势陡峭，怪石突兀，就连毛三篇这样的老山民，也有一些畏惧。本来此山南面平缓，适宜攀登，花开颜这条折腾人的小母豹非要冒险，走最陡峭的北面。说什么山陡路就短，路短不短还待求证，只怕是一个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来个命短。

花开颜不要命的往上爬，毛三篇一步三叹跟在后面。越往上走，两边的草木越稀，能够扶持到的东西越少了，风化石越多，在脚板底下骨碌碌的向下滚，更加大了往上的难度。爬到半山腰，那任性女人的手和脚都抖起来了。毛三篇马上喊：歇会儿！

花开颜这会终于听话了，坐在坡上，两只手紧紧抓住一棵小松树，拼命的回气，胸部呼呼的响像风箱在拉。

看她稍微匀了气，毛三篇才问：开颜，你今天不正常呵？

我不正常好久了。花开颜回答得有点酸儒的味道：我有时真想一了百了，但当我双手握在离地百多米的栏杆的时候，偏偏松不下手，还大喊救命。

这话很重，吓得毛三篇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走近她身前，想要问怎么了？但他忘记这是在陡坡上，重心不稳，一个趔趄，整个身体向下滑去。关键时刻抓住了一只温软的手。

是花开颜的手。

能不能小心点！花开颜大声娇咤。

看看一阵还在往下滚的风化石，毛三篇也吓出一身冷汗。

谢谢你。

用什么谢？

什么都没有！我是穷光蛋。

赖皮。

休息够了，两人继续向前。因为向下更危险。向上看上去反而平坦一些。

少倾，来到了巨石下面。这石头平滑如削，十多米高，看上去阴森森的，有些吓人。

靠石头坐着，两人都不说话。毛三篇目不转睛地瞟着一个地方，那里浸着几块斑驳的暗色。

花开颜终于起身，拍了拍毛三篇的肩，一前一后转过坳石，这边有一条可登上山顶的路。

山顶是块不毛之地，只有劲风来回兜着圈，不肯远走。

山顶无名石上，枯坐着两个孤寂的人。一个孤寂于过去，另一个孤寂于现在。

你一点也不关心别人的痛苦吗？

本来挺关心的，刚才的半山腰一跌，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好奇害死猫，不问比问了好！

接着说：如果你想说点什么，就告诉我你哥突然冒出来的那点执念吧。

我哥呵！本来都要奉旨成婚了，前不久送关系户来疗养院，结果看到了你家文文，惊为天人，发誓非彼不娶。于是！

于是！毛三篇接过话题：找我们发无息贷款，给程武找工作，给他介绍女朋友…，一环连一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惜，我毛三篇有个死党内应，她哥却不知道有个“内奸”妹妹！哈哈哈！

虽然如此，我还是对你们的前途感到悲观。

为什么？

想听听？

不！我不想听！我忽然发觉，你的那悲伤会传染。求你了，老同学，我们下山吧。

难得看见：毛三篇眼中，闪躲着隐约的惊惧与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