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谁也没有看到。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的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死的,不知道他死前经历了什么,只凭着他的的尸体在河里浮了起来,河边丢着摸鱼的工具,就断定他是不小心溺水而亡的。

郁棠闻言,半天都站不起来。

阿苕看着她的样子,觉得非常的害怕,小心翼翼地问“那,小姐,我,我还要继续去问吗”

“不用”郁棠心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烧,又仿佛被冰水浸透。

卫家田庄附近住的都是卫家的熟人,阿苕是生面孔,若是有心,很快就能打听出阿苕是谁,她不能惊动卫家的人,让卫家的人陷入更大的悲伤中。这件事,就到她这里为止了。

就让卫家的人以为他就是溺水而亡的。

真相是什么,她会查清楚的。

如果他真的死于阴谋,不管是因为什么,是谁做的,她拼了性命,也会为他讨个说法,还他一个公道的。

郁棠扶着桌子慢慢地起身,推开了窗棂。

马上就要中秋节了。

桂花次第都开了。

香气扑鼻。

这是个阖家团圆的节日,大家都应该欢欢喜喜的才是。

郁棠坐在庭院的桂花树下做着头花。

她这次做的是山茶花。各式各样的,各种材质的,不同的颜色。等再过两三个月,她就能装满好几个匣子了。到时候除了给母亲和大伯母、马秀娘他们家,她准备给卫家的女眷也送些去。

郁棠低着头,慢慢地把剪好的漳绒花瓣一片片地缝在一起,很快就能做成一朵花了,然后再戴上绿叶,或用珠子做了朝露,或用碎布头做了蜜蜂歇在上面,看着活灵活现的。

漳绒也好,多是枣红色,带着细细的绒毛,摸着就像真的山茶花花瓣,细腻而又有手感。

有水滴不知道从哪里滴落下来,打湿了她手中剪成绿叶状的潞绸。

郁棠皱眉。

抬头却发现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哪里来的水滴。

她奇怪着,感觉到脸上不舒服,顺手摸了摸脸,一手的水。

郁棠有些懵然,耳边却响起双桃的惊呼声“小姐,出了什么事您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我,我这就去叫太太”

她一把拽住了双桃,道“我哭了”

双桃有些畏惧地看着她,指了指她的脸,小声道“您脸上都是泪。”

“别让太太知道。”郁棠道,“你去打水来我重新梳洗一下。”

双桃也怕吓着陈氏,忙去打水。

郁棠回到屋里,照了照镜子。

还真如双桃所说的,她眼睛红红的,满脸都是泪。

郁棠木木地在镜台前坐了一会,脑子里东一下西一下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等到双桃打了水进来,重新梳洗更衣,阿苕突然来禀,说卫小川要见她“就在后门等着。”

“我去看看。”她起身就去了后院。

卫小川提着学篮,无聊地靠在他们家后院的墙上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见到郁棠,他立刻站得笔直,道“郁小姐,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郁棠点了点头,让他进了门,把双桃和阿苕都打发走了。

卫小川问她“阿苕为什么要去打听我二哥的事你们家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家还有,你上次到县学来问我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郁棠没有想到卫小川这么早慧,这么敏锐。她寻思着找个什么借口唬弄一下卫小川,没想到卫小川已道“你要是跟我说实话,我说不定还能帮帮你。你要是骗我,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两家的长辈。”

“啊”郁棠睁大了眼睛。

卫小川面露得意之色,道“你别以为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你悄悄来县学见我,家中的长辈肯定不知道。阿苕也多半是奉你之命行事。我劝你老实点,别惹得我动用雷霆手段。”

郁棠再多的悲伤也被卫小川的这番话给赶走了。

她哭笑不得,道“你小小年纪的,居然威胁起我来了。你就不怕我去你家告状”

“应该是你更怕我告状吧”卫小川哼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是想让我家长辈知道,早就派人直接去问了,可见你做的事见不得光。”又道“我也不是威胁你,是你做的事太不地道了。我回去之后仔细地想了想,你打听我二哥的那些话,都是围着我二哥怎么死的问的。”他说到这里,小脸渐渐变得严肃起来,眼中也流露浓浓的悲伤。

“我也觉得我二哥不是那样鲁莽的人,我还以为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你肯定知道了些什么。”他求助般地望着郁棠,“你,你就告诉我吧就算我欠你一个大人情。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郁棠愕然。

卫小川却认定了她知道一些内幕,有些倔强地望着她,好像她不说,他就决不会放弃一样。

郁棠长长地吁了口气。

若这是场孽,那这孽原本就是她造成的,她引起来的,她难道掩饰就能掩饰得住就能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时不待她,何况她现在急需有人帮忙。

“行”郁棠几乎立刻就有了决断,她肃然地道,“我告诉你可以,但你要发誓,决不对第三个人说起这件事。”

至于这件事的后果,她会承担的。

卫小川迟疑了一会就发了誓。

郁棠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卫小川,但没有提画的事,她怕卫小川或是卫家也被牵连进来,只说是怀疑有人争风吃醋。

“我猜得没错,我猜得没错。”卫小川喃喃地道,“我就说,我二哥那么老实的人,第二天就要去提亲了,怎么会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了出去。我家田庄附近的大河小溪就像我二哥的后院,我二哥怎么会去捕个鱼就没了。当时正是蛙肥鱼美的时候,田庄里的孩子只要空下来就会三三两两地一起去捉青蛙摸鱼,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见到我二哥”

半大的孩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格外地令人心疼。

郁棠想安慰他两句,他却猛地抬头,直直地盯着郁棠,道“郁小姐,是不是李家”

这孩子,成精了

郁棠的嘴巴半天都没有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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