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太阳快要落山了。顺承门的城门校尉被手下从瞌睡中叫醒,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开始准备这一天中最后的工作。六月的京城干旱少雨,这已经是连着有半个月没下雨了,黄沙铺成的道路上尘土飞扬。守城的官兵们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校尉把士兵集合到一起,列个队,训个话。就在校尉懒懒散散的准备解散的时候,忽然看见城外西北方向的道理上有一队快马正朝城门飞奔而来,从飞扬的尘土看,这一队人马至少有十骑,看着还有两三里路的样子,没有旗帜,看不出是哪路人马。
校尉看着马上就要交班了,就没多想,示意士兵解散,关好城门准备交班。士兵们各自散去,边干活边说笑着,还探讨着这刚发的俸禄,一会去喝一顿,干起活来不紧不慢的。
这一磨蹭,那飞奔而来的马队就已经快到眼前了。眼看着这城门马上要关了,这马队里的一个人高声喊到:“莫关城门!”
这一嗓子有如狮吼一般,隐隐透着杀气。守城门的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士兵们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这校尉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心里的火气一下就冒了上来,老子是这城门的校尉,你说不关就不关吗?耽误了老子晚上喝酒可不行。转身一看手下的这些兵竟然都停了下来,火气更旺了,吼道:“都他娘的看什么看,老子叫你们停了吗?耽误了交班小心我扣你们下个月的饷银。”
这一吼比刚才的声音更可怕,手下的士兵个个不敢怠慢,谁都不再说话。等那一队人马来到城门口的时候,城门已经关闭。
“打开城门。我等有要事要进城!”
本来这校尉都已经准备去交班了,又被这吼声吓了一跳,认出是刚才声音。校尉本来已经消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想要出去看看这是哪个倒霉蛋,于是他命手下把城门开了个一人宽的逢,自己走出城门。
这门口的一行有十二人,都是一身黑色装扮,骑着枣红马,这些马比出和京城中其他人家的马都要高大,显得十分健壮。
马队的后排有九人,三三排列得十分规整。这九人个头不算高大,却几乎一般高矮,头上戴着粗布帽子,身后背着手刀,刀柄上系着红布。九人前面是两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头上戴着麻布帽子,手刀戴着刀鞘挂在腰间。最前面一人带着黑色皮帽,腰间挂着一把佩剑。左手持着缰绳,右手拿着马鞭。
这校尉看着这一行人,个个脸上都是一层尘土,胯下的马也都喘着粗气显得疲累不堪,显然是赶了许久的路,才勉强在天黑之前赶到京城,不想竟然就差了那么一盏茶的时间,城门已经关了,想要进城就要等到明天早上天亮城门才开。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校尉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说道:“你们来晚了,今天城门已关,想进城要等明早开门。”说完转身就要走。
“刚才喊你莫关城门,为何不听?”这声音一出,校尉转过身来,看着右边那个身材魁梧的骑士手持马鞭指着自己,满脸的怒容。
这校尉本来就是幸灾乐祸,看着这大块头这怒气冲冲的更来了嘲讽的劲头。“笑话,我是朝廷委派的守城校尉,按照朝廷规定的时辰关城门,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指挥大爷我?”这校尉盘算着,虽然他们都带着兵刃,但这京城门外,天子脚下,自己又是守城校尉,量他们也不敢在此造次,于是继续说道:“看你们赶了一天的路把,下次再快点,说不定能赶在爷关门前进城。”说完一脸贱笑地看着大块头。
校尉正得意着,只听得一阵呼啸声,接着“啪”的一声响,校尉只觉得左边脸上一热,接着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便倒在了地上,甚者都没来得及用手支撑一下自己,直接用整个脸着了地。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尤其是左边的脸。校尉翻过身来一看,知道是那大块头用马鞭抽了自己,怒骂道:“大胆!你敢打朝廷命官?你……”还没等说完,又是一鞭子抽在了右脸上,这校尉登时疼得哇哇大叫。这城门后的士兵一看校尉被打了两鞭子,正满地打滚,都急忙跑出来。
“一个小小的城门校尉,也敢自称朝廷命官!”那大块头吼道。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士兵中的一个赶忙走上前去,打量了一下令牌。这人是校尉的副手,在这城门看守了六年,多少见过些世面。这一看之下不禁大骇,这令牌竟是兵部的羽令箭牌,只在有紧急军情时才能使用。
“耽误北境军情,你们担当得起吗?”那大块头又大声呵斥道。
这校尉的副手见状,也顾不上这满地打滚的校尉,赶忙招呼身边的士兵打开城门。不等城门全开,一行人马就风尘仆仆的入了城。
京城分为内城和外城。刚由顺承门入了外城,一行人马不停蹄的直奔内城崇仁门。待到了崇仁门门口,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城门也已经关闭。城楼上的守城士兵见一行人停在了门口,便喊道:“天色已晚,尔等要入城,明早再来,速速离去。”
“宣府行军司马,有紧急军情要上报兵部!”
城楼上的士兵一听,不敢再怠慢,回道:“将军稍后,待小人去通报。”
这崇仁门是内城城门,这城门校尉比外城的要高一级,见得世面也多。士兵进来通报的时候,这校尉正和几个副手喝酒,一挥手道:“什么紧急军情,让他等一会。”这士兵不敢再打扰,转身退了出去。
城门外的一行人等了一刻钟,也不见人来开门。那大块头又喊道:“宣府行军司马,有紧急军情,速开城门!”这一次,连个回应的都没有。那领头的转头对大块头说了些什么,那大块头又喊道:“宣府行军司马,凉国公世子冯翰远有紧急军情呈报,请速开城门。”
这一嗓子非同小可,刚才通报的士兵差点没坐地上,转身就去找校尉,一边跑一边大声回到:“世子稍后,马上开门。”
这士兵是一点不敢怠慢,没等进屋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喊:“大人!大人!快开门!”
校尉此时正喝的尽兴,听着外面大呼小叫的,气不打一处来,吼道:“喊什么喊什么,一个行军司马,五品官,京城一抓一大把,摆什么架子,让他等着!”
等那士兵终于进了屋,憋了半天终于说出:“外面,外面是凉国公世子!”
那校尉一个激灵:“谁?”
“凉国公世子冯翰远!”
那校尉赶忙扔下酒杯,慌乱地边穿盔甲边往外跑。
不一会,城门大开,不等那校尉出来,冯翰远一行人马直接入了城。那校尉刚想上去给冯翰远陪个笑脸,却被飞奔的马撞倒在地,吃了一嘴的沙子。
入城之后,冯翰远吩咐旁边的大块头道:“冯武,你带几个人回府上禀报我父亲一声,我先去兵部报道,晚一会回去。”冯武应了一声带了三个人左转朝凉国公府奔去。冯翰远却马不停蹄的直奔兵部衙门。
兵部今晚坐堂值夜的是职方司郎中王兆杰,昔日与冯翰远乃是同窗。见堂外一人快步进来,正觉奇怪,定睛一瞧竟是冯翰远。王兆杰知道冯翰远远在北境门户宣府,此时风尘仆仆的进来,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也顾不得寒暄,急忙问道:“宣府有变?”
冯翰远脱去披风,抓起桌边的一个茶杯,咕嘟咕嘟的喝了个干净。王兆杰马上吩咐人再上凉茶。放下茶杯,冯翰远拿袖子一抹嘴,说道:“鞑靼好像要有大动作。”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奏章,递给王兆杰,说道:“这是我带着斥候探查的结果。我和郑将军估摸着,这次鞑靼集结了五万人。”
“五万人?”王兆杰拿过奏章翻开了看。“老天,你竟然带斥候深入鞑靼五百里?你胆子也真够大的。”
“先别管这些”,冯翰远摆了摆手,说道:“根据我们探查到的马队,牧民,牛羊的规模来判断,成军人数至少是五万人,具体多少还要等再次探查。”
“可根据我们现有的情况算起来,鞑靼集五万人于宣府,那么其他方向的防备必然十分空虚,那西边的北俞他们就不管了吗?还是说鞑靼已经确定北俞不会趁机进攻?”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所以我亲自回来,也是想听听大同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王兆杰听罢,忙召来旁边的书记官,叮嘱道:“你先记一下,这位是宣府行军司马冯翰远,来呈报宣府紧急军情,余下的等我回来再补。”然后转头对冯翰远说道:“这样,今天内阁是宋尚书当值,我带你去找他。”
“好,事不宜迟,走。”
内阁的当值处位于皇城内,离兵部衙门也不算远。宋尚书此时眉头紧锁,已经拿着这份奏章看了好一会。冯翰远与王兆杰两人坐在旁边也不敢出声。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他从一摞奏章里拿出一本,递给了冯翰远,说道:“你看看这个。”
冯翰远立马打开来看,原来是大同总兵奏报北俞早先在边境的大军正缓慢向北撤退。
“这是七天之前收到的。”宋尚书说道,“你们有何想法?”
王兆杰说道:“现在鞑靼于宣府外五百里集结重兵,显然意图犯我边关;而北俞此时在西边的大同边界撤军,去向不明。下官认为,一种合理的解释是,北俞已经探知鞑靼的意图,有意在其集重兵于宣府之时趁机袭之,因此才从大同边境抽调兵力。”
宋尚书听罢,看了看冯翰远,问道:“翰远,你认为呢?”
冯翰远道:“王兄所言,确是最合理的解释。但是如若北俞有意偷袭鞑靼,所集结之兵力也必然不会少,鞑靼对此应该不会全然不知。再者说,鞑靼、北俞与我大周三方相争多年,鞑靼此番如此兴师动众,按理说更应该对北俞严加防范才是,断不会置之不理。因此末将认为,此番北俞定是与鞑靼达成了某种约定,才会让鞑靼如此放心。而大同边境的撤军,或许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王兆杰听罢,点头道:“如此说来,倒也合理。以往鞑靼人要是在边境搞些动作,集结地最远也不过一二百里,这次于五百里外集结,应该就是不想提前暴露,只是他没想到翰远此次如此深入。说起来,你是怎么想到要深入鞑靼腹地探查的,有什么迹象吗?”
冯翰远笑道:“鞑靼每年在边境的瀚海一部,我们暗地里时常去探查。两个月之前,郑将军安排在瀚海部的眼线发,现瀚海部有举族北迁的迹象,却又迟迟未动。我们以此为线索探查过去,便发现了鞑靼大军的集结之地。”
宋尚书微微一笑,说道:“想来鞑靼是安排这瀚海部晚一些动身,为的就是不打草惊蛇,结果还是没瞒住。”
王兆杰道:“是啊,来回一千余里的路程,再快也要四五天,这人吃马嚼的,还要不被人发现,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冯翰远道:“我们探查用的马都是从鞑靼弄来的战马,只要休息的时候让它自己吃草就行了,没我大周的战马那么讲究。至于人嘛,我们准备了很多特制的干粮,支撑个七八天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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