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才三十出头,但因保养得宜,所以看起来顶多像二十七八,丰容靓饰,明艳动人。叶明则比年氏年长十余岁,如今已是四十又五的年纪,然而他跟年氏站在一起,那等丰仪竟生生盖过了正值花信年华的年氏!

认为男人不能跟女人一起并论容貌风华的,必是因为他没见过叶明。

这便是她的父亲,她对他有崇拜,有儒慕,有敬畏,也有陌生。

叶楠夕缓步上前,垂眸,默然行礼。

自行动自如后,她对平日里的一些规矩,以及见人行礼时应该做何种动作,都没有出现她所担心的无知或是生疏,就好像这些事,之前已经做过千百次一般。

然而,这样融入骨血的熟悉,却反倒令她觉得陌生。

这种种便利,让她从最初的庆幸和窃喜,到如今慢慢添出几分忐忑不安。

若她对周遭人事的所有感觉,都不由自主地受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响,那她还是她吗?她是谁?叶楠夕又是谁?夜深人静时,脑中偶尔会闪过这个令她茫然的念头。

越是有这样的意识,就越会回想起棺材里醒过来时,那一刻所体会到的感觉。

悲伤汹涌,怨恨无奈,寒意彻骨。

如今,仅是曾经相处过的人,尚且能留下印象,并且令她轻易就接受印象中的喜好,那如此强烈的感情,她有不受影响的可能吗?

她父亲已经回来,那么那个传说中的丈夫,即将会见到。

叶楠夕心底不禁生出几分忧虑,她不确定,当见到那个人后,自己情绪会受到怎样的影响?对一个陌生人生出强烈的喜或厌,不是她乐于见到的事,这会让她觉得自己成了被人牵线的木偶。

“嗯……”叶明打量了叶楠夕一眼,点了点头,然后负手看了看院中的枯枝残雪道,“正好,就去你院里坐坐吧,不知院里那几株紫竹长得如何了。”

没有询问她的情况,没有斥责她的行为,也没有说明自己的决定,而是,就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般,似真的只是路过她这里,突然想起里面种了几株竹子,于是要进去看看。

这样的态度,温和得有点随意,即便刚刚已大约明白自己的父亲是位什么样的人,但此时的叶楠夕却还是极为诧异。即便在这一面之前,她也从文姨娘嘴里听说过关于自己父亲的一些事,但,眼下,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

叶明已从她身边过去,叶楠夕即应声跟在后面。年氏瞥了叶楠夕一眼,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抿着唇,随叶明一块往紫竹院走去。却不想叶明走到紫竹院门口时,忽然停下,转头对年氏道:“我跟夕娘说说话,你带着孩子们先回去。”

年氏愣住,一旁的叶楠薇即不满地嚷道:“娘是二姐的嫡母呢,二姐的事,娘她有什么听不得的。”

若是往日,叶楠薇这般顶撞叶明的时候,年氏定会出言阻止,并且指责一番。但今日她却没有开口,任叶楠薇在叶明跟前使性子,为她叫屈。

“爹这段时间不在家,娘不知为了二姐的事费了多少心,连我都知道娘为了不让二姐觉得委屈,对外头陪了多少笑。”叶楠薇越说越生气,越生气眼睛就越是发红,“我是知道的,那萧家隔三差五地就使人过来,可二姐躲在屋里不见人,不回夫家,也不管我们几个弟弟妹妹,但娘不仅不曾责备过二姐一句,而且还每天好吃好喝地照顾着。对萧家那边更是千般好言万般赔罪,费尽心思才将萧家的人好生送出去。这些爹不知道,不念着娘的好就算了,怎么一回来,二姐的事,娘就连听都听不得了!若非有娘照顾,二姐这会儿能好好地站在这么,爹又不是不知道二姐当日是怎么回的娘家!”

陆真听得皱起眉头,旁边的枯枝被他“啪”的一声掰断,树上积雪纷纷下落。

叶楠峰忙拉了拉叶楠薇的衣袖,却被叶楠薇一把甩开,红着眼睛接着道:“是不是爹爹觉得二姐比我们都要重要,爹爹只顾着二姐的快活,就不管我们的死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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