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是个盲人,却如何发现刺客,竟还可以追踪?”
“我今日找他问话时方才发现,那盲奴双眼虽盲,却是个修行之人,只怕境界还不低。他耳鼻极灵敏,身手也甚是利落。下臣斗胆:昨晚若不是他,只怕太子已遭不测。”
“那盲奴是十年前孩儿自母后身边要来,极善养马,有一身力气,为人甚是忠厚。平日里孩儿便将他带在身边,数次遇险,皆是他护得孩儿周全。”太子在一旁帮着解释。
“却不曾听你们说起那刺客可有人见到?有何体貌特征、可疑之处?”
“太中有人见到,说是五短身材,手中一柄短刀,动作灵巧。据那盲奴说,这刺客极有可能是个女子装扮而成。”
“他缘何这么说?”
“那刺客身形瘦小,骨骼柔软。他与刺客交手之时,鼻尖隐隐有脂粉香味。还有,三皇中遗下那人皮面具,亦可见他确未以本来面目示人。”
“朕想见见这盲奴。”
衣寒山退下,片刻后与黎歌一同入来。
“老奴见过陛下、娘娘、太子殿下。”
盲奴跪在众人面前,右胸缠着绷带,犹有血迹渗出。
“黎歌,你受伤了?”太子甚是关切。
“些许小伤,老奴无碍,不劳太子殿下挂心。”
“你先起身坐下。再将昨夜情形细说一遍与我听。”皇帝看着衣寒山,示意他给盲奴看座。
黎歌将昨晚之事又说了一遍,与衣寒山所说并无半分差别。
“你下去吧!”皇帝依然双眉紧皱。
待黎歌走出,皇后突然跪在皇帝面前,双目垂泪:
“陛下,你可要为臣妾和广儿做主啊!平日里那嬴协是如何对待广儿的,你也应当有所耳闻。每次当我问起,广儿皆会说:为兄的,自当友爱忍让,一语轻轻带过。
只如今,已经到了要弑兄夺嫡的地步了,却如何再去友爱、再能忍让?你可不能因着一个妇人,便放着元旸国家法度、悠悠众人之口,放着我们母子被人欺负,不管不顾啊!”
“你胡说什么!此事关我元旸国本、千秋功业,我焉能不管不顾?无论何人所为,我绝不轻饶!”皇帝震怒,勃然作色,将面前小几一脚踹翻,拂袖而去。
“哼,他还生气了山儿,来,坐下!”见皇帝走远,皇后召衣寒山坐在身前,“那嬴协近日可在宫中?这刺客可是他派遣?”
“姑姑,听景行宫寺人说有数日不见那嬴协了。至于这刺客是否是他派遣,却不好说。即便那嬴协胆大包天,也未必敢这么明目张胆行刺太子吧?不过他行事一向乖戾,哪根筋突然搭错了也未必可知。广哥哥,你平日里还真是要小心些才是。那盲奴你就常带在身边吧,我再给你宫中增派一队卫士。”
“协儿,你怎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你这不是把为娘往火坑里推吗?”椒妃急慌慌闯进暗室,柳眉倒竖,指着嬴协叫骂,“我说缘何你要躲在我宫中,却原来你背着我做下了这等事情。”
那嬴协并不紧张,嬉皮笑脸:“娘亲,你说的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
“你当你素日里做的那些事为娘不知道?你在外面比勇斗狠、草菅人命,在宫中勾搭侍女、嬖幸男宠,这些事为娘都可以不管。而今你竟然去杀那太子?你是鬼摸脑壳了还是猪油蒙了心,糊涂到这个地步?”
“有人去杀那嬴广了?”嬴协竟然很兴奋,“死了没?”
“小畜生!”椒妃抬手在嬴协头上狠狠凿了一下,“你当为娘跟你说笑?”
“那嬴广活着就似一块木头,被人杀了不是正好?”
“我的小祖宗,你这话若是被人听到”椒妃赶紧掩上嬴协的嘴,“你父皇头晌还在四处找你,说是朝中已是沸沸扬扬,若你再不出去,只怕这罪便要坐实。此番你躲是躲不过去了。”
“我甚时候躲过?我不过是这几天身子有点疲乏,想在你这夹壁中睡几天好觉。好了,我这就出去,看这群野犬能吠到几时?”
宗正寺内,嬴协歪着脑袋,酒靥中满是不屑:
“我与刺客书信往来,尔等可有截获?谋于密室,尔等可有亲见?刺客匿于我之宫室,尔等可有寻到?若以上种种,皆无凭证,却仅凭一件衣衫便要定我的罪,岂非将我元旸律法视同儿戏?他日若有宗室贵胄再遭不测,有那人将衣衫只往诸位家中甩去,岂非要将诸位尽皆定罪?却是笑话!”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话。
还是老宗正出来圆场:“三殿下所言有理,此事确实蹊跷,我等自会从头彻查,只还要委屈三殿下在寺中呆得几日。
扶摇之风起于青萍之末,老臣伏请殿下内视反听,引以为戒,常以清俭自律,多以恩信待人,则谤言自止、祸乱自弭。若能如此,便是殿下之福,亦我元旸之幸也。”
嬴协只是昂首哼哼冷笑,并不说话。
弃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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