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铭信......扬州江都区人。”
“你怎么了?怎么头上都是血?来人啊,快来帮帮我们......”
“嘭!”
李铭信一连几晚都在做噩梦,有时梦到赵伯平、柳氏被盗匪围攻杀害的场景;有时梦到那个看不清模样的女人,梦到自己头上正在流血,一道白光闪过后自己抱着她被撞飞。梦境太过真实让他顿时惊醒猛地坐起身,双手紧抓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李施主,又做噩梦了吗?”
声音从窗外传来,月光把一个人影映在厢房的纸窗上。李铭信起身下床打开厢房房门,见地上放着一个蒲团,一个年轻的僧人正站在窗边。年轻僧人见李铭信走出厢房,双手合十朝他躬身一拜。
“李施主可还好?”
“这么晚了,小师父为何在此啊?夜里冷,请进屋说话。”李铭信把年轻僧人让进厢房并点上了烛灯。
年轻僧人走进厢房后朝李铭信再次躬身一拜,“小僧觉尘,过去五天西厢这边都是小僧在巡夜。小僧第一晚巡夜时便听到李施主半夜梦语,不成想一连几天李施主都做噩梦。施主对本寺有恩,小僧便把事情告诉了方丈,方丈特让小僧来给李施主守夜。”
李铭信朝觉尘一拱手请觉尘坐到桌旁,“我已经在弘觉寺住了五天,不知道慧空大师什么时候能回来?”
“小僧也不清楚,不敢妄断。师父每月都会带弟子下山化缘、给南京周围州县的善男信女讲经施药,以前少则四五日,多则七八日,李施主还是安心在本寺多住几天吧。”
厢房外传来几声钟声,已到了四更天,觉尘让李铭信安心睡觉自己继续守在窗外,李铭信推辞让觉尘回房休息可他怎么也不听,无奈只能任其自便。他躺回床上不断地回忆梦中那个模样的女人,却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想着想着头又开始剧烈疼痛。
清晨,李铭信早早起床梳洗完毕后在弘觉寺里闲逛,此时留宿寺中的其他香客、信徒还未睡醒,寺里只有和尚们拿着扫把四下打扫着地上被秋风吹落的树叶。众僧见到李铭信后先后向他双手合十躬身施礼如待贵宾,仿佛全寺僧众都知道他一样,李铭信也先后拱手回礼。
李铭信不知不觉走到弘觉寺后山的树林边,走着走着听到有箫声和琴声从树林里传出。他寻声走向奏曲的人,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站着吹箫,弘觉寺方丈慧衍正坐在蒲团上抚琴,两人琴箫合奏旋律步步低落、先抑后扬、峰回路转,曲中透着丝丝苍凉和寂寥,李铭信不由自主地走到两人身后。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琴停箫止,慧衍和书生听到身后有人吟唱,两人一同转身看着李铭信,李铭信向慧衍拱手行礼。
“方丈,在下打扰两位奏曲,还望见谅。”
慧衍放下手里的琴站起身朝李铭信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李施主起的还真早啊,老衲有礼~”慧衍转身对身旁的书生说:“梁施主,这位就是昨日老衲跟你提起给本寺捐银千两、赠送佛像三尊的李铭信李施主。”
李铭信和梁星闻同时朝对方拱手行礼,梁星闻做了个自我介绍后仔细地打量着李铭信,“听方丈说李先生捐银千两,起初我以为李先生是哪家富商,现在一瞧李先生倒像是江湖侠客。方才李先生吟唱那两句词在下觉得妙极,敢问出处。”慧衍听罢在一旁连连点头。
李铭信听完一脸为难,他记得完整的词却想不起是谁所作,也想不起词的名字,便把自己受伤失去记忆的事情说出。三人一同朝弘觉寺走回,李铭信向慧衍和梁星闻说了自己的大致经历,对赵伯平和柳氏的遭遇和自己杀匪报仇的经历有所隐瞒,慧衍和梁星闻一边听一边摇头叹息。
到了弘觉寺内,慧衍告别两人后抱琴独自走回禅房,李铭信和梁星闻则走向寺里的饭堂,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早饭吃完,梁星闻拉着李铭信来到自己住的厢房,他把宣纸在桌上摊开并从行李中拿出毛笔和墨砚,一手磨墨一手指着宣纸。
“在下觉得方才李兄弟吟唱的词非同寻常,请为在下写出,有劳了。”
李铭信听后笑了出来,心想这书生还真是喜欢舞文弄墨,便提笔在宣纸上写下“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清风笑,竟若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这首词。写完后拿起宣纸吹了吹又放回桌上,一摊手示意梁星闻来看。
梁星闻满脸带笑正对着宣纸,看完后又不住地摇头,指着宣纸上的“烟”“尽”“风”“还”等字疑惑的问:“呃~呵呵,李兄弟这些字如何作读啊?在下读书近二十年,竟从未见过这些字!”
李铭信听完一愣,仔细看着自己在宣纸上写的字,顺着自己写下的词句给梁星闻念了一遍。梁星闻听完摇头苦笑,把桌上的宣纸移到一旁,重新铺开一张宣纸提笔写上“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知多少;清風笑,竟若寂寥,豪情還剩了壹襟晚照;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梁星闻写完后转脸看着李铭信,疑惑的问:“哎~李兄弟!你该不会是番邦人吧?”见李铭信不作回答,旋即又说:“咱大明对番邦人同等对待,只要是不是鞑子和倭人怎么都还好。哎不对,倭人个子矮小,李兄弟你身材高大,不可能是倭人!鞑子虽然身材高大,却一直被咱明军挡在塞外,也说不出你这般流利的汉话,哈哈哈......”
李铭信心里也暗自琢磨,为什么自己写的明明是很简单的汉字,梁星闻却说不认得?为什么梁星闻写的汉字和自己写的汉字很像却又不尽相同?自己在梦境中看到的建筑、衣饰与现实中的都不同,难道自己真的是番邦人?梁星闻说只要自己不是鞑子和倭人就好,鞑子通常指蒙古人、满洲人,倭人不就是日本人吗?太多的问题、太多的疑惑一时间想不清楚,李铭信又开始觉得头痛欲裂,他坐在桌旁一面听着梁星闻不断地赞叹这首词的意境一面自顾自地拿起茶壶倒了几杯冷茶喝下。心绪逐渐平复后头痛的感觉也开始慢慢消退,他转念一想,不对!自己肯定不是番邦人!他曾对梦境中女人说过,自己是扬州江都区人!
李铭信和梁星闻坐在厢房里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不知不觉屋外已是日正当空,忽然两人听到厢房外一阵嘈杂。李铭信走出厢房见几名僧人拿着长棍匆匆跑过厢房朝寺门口跑去,他一把拉住一个持棍僧人。
“出什么事儿了?”
“李施主,刚才有小沙弥回寺报信,说慧空师伯和许多师兄弟在南京城外回寺的路上遇到倭寇流寇,罗汉堂首座慧能师叔要我们随他前去营救!”持棍僧人说完转身便朝寺门跑去。
李铭信朝梁星闻拱手行了个礼,转身要走却被梁星闻一把拉住,“李兄弟,你该不会是要跟众僧去救人吧?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倭寇,卫所的官军都忌惮得很,太危险了。罗汉堂僧人都是有功夫的武僧,他们去没问题的!”
“不行,我一定要去!”
李铭信心想决不能让倭寇加害知道自己身份的慧空大师,挣开梁星闻的手跑到了戒律院,说明缘由表示要取回自己的横刀一同去救人,戒律院看管物品的僧人不答应,他无奈出手将僧人打翻在地强行拿走了横刀跑出戒律院。他又找到那个回来报信的小沙弥问清楚了地点,跑到马房飞身上马朝慧空被围的地点策马奔去,远远地将靠脚力前进的罗汉堂僧众甩在身后。不出两刻,李铭信赶到江边的事发地,见几十名倭寇正在围攻一众僧人,李铭信赶忙下马抽出横刀杀向倭寇。
在李铭信记忆里,倭寇大多是在日本战败的武士、浪人,和大牛山附近破庙里面的盗匪不同,基本都有傍身的功夫。即便如此李铭信也毫不畏惧,经过大牛山杀匪一役,他已经了解到手中的横刀是一把非凡的兵刃,异常锋利且坚韧无匹。
接连砍断几把倭刀、砍杀几个倭寇后,李铭信冲进了包围圈护在僧众中唯一一个穿着袈裟的老僧身前。看着面前一个个头顶剃掉头发、面目狰狞、身材矮小的倭寇,再看到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十几个大小和尚,李铭信朝倭寇露出凌厉、凶狠的眼神。倭寇也被李铭信的腾腾杀气和高超武艺所震慑住,对他手上的横刀既感忌惮又感疑惑,在他们看来李铭信手里的那把横刀更像他们武士、浪人常用的一种刀,只是没有李铭信手上的横刀那般精致和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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