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传到永嘉时,时间已然盛夏。
这一日,风萧萧正在和赵回说着造纸坊及印刷坊的事情。这段时间,纸张需求量越来越大,便是南方周边的纸张需求就让他们忙个不亦乐乎。石灰的需求在逐渐回落,部分工人转到了造纸坊。书坊一切正常,不过每过一段时间便有几大车发往北方。几个作坊累积收入已达二十余万银两。这还是在按时供应两支部队支出后剩余的。
门外陡然传来一阵吆喝:“圣上有旨!永嘉郡守风萧萧接旨!”
风萧萧忙来到门外,正正衣冠,躬身道:“永嘉风萧萧,恭迎圣旨!”
来人看了他一眼,不满的说道:“圣旨到如圣上亲临,风将军岂可怠慢?”
“呃……”风萧萧突然想起电视上播出的迎接圣旨的礼仪,无奈双膝下跪,叩头道:“永嘉郡守风萧萧,恭迎圣旨!”
“制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南睺宵小,不尊王命,不服教化,屡犯边疆。幸赖肱骨之臣,得以保靖疆土。闻我西凤将领风萧萧,亲冒矢石,身先士卒,略取北贡关,再取永嘉郡,斩杀数万之众,平定永嘉诸城,功莫大焉,孤心甚慰!即日迁镇南将军,镇守永嘉郡,兼领下属各城,并着即回都,以谢圣恩。钦此!”
“臣领旨谢恩!”风萧萧照着电视鹦鹉学舌。
“风将军,接旨吧!”
风萧萧站起来,从宦官手中接过圣旨。回头对陈羽道:“取百两纹银,慰大人万里跋涉之苦。”
宦官脸上泛起微笑,客气道:“风将军有心了!我等领王命,不敢道辛苦。只是风将军应该尽快安排,随我等回都城复命。”
风萧萧再次躬身道:“谢大人提点。明日出发如何?我今日下午安排一下诸城军政事宜。大人等候半天即可。”
风萧萧让陈羽带宦官到城中一家客栈住下。然后通知各司个主要部门负责人到府中议事。
永嘉及所属诸城均已安定,南方沿线防务根据战备要求全部新建和加固,士卒及军备补充全部到位,各项政务也顺利开展。风萧萧通报了即将去都城的事后,留下几个主要负责人座谈一会,遣散众人。
晚上,得到通知的赵回、韩十二和姚翼、陈钟、李铁等分别到来。风萧萧各自吩咐一番,休息不提。
一大早,风萧萧叫上陈羽及警卫班,带着行囊,离开守备府,来到传旨宦官所在的客栈,静等了两刻钟,才见后者下楼。两人寒暄一番便即上路。
一路上走走停停,初时满目苍翠,花香满径。出得赤城不久,地势逐渐开阔,天地为之一宽。极目远眺,土地平旷,阡陌连野。与永嘉之地大不相同。
这几年,西凤帝国南疆虽不时有南睺进犯,却始终未能踏过赤城一步。赤城以北表面上仍然保持着宁静与平和。这时节大地一片青绿,一些农人冒着酷热,在田地中来回奔忙。春种一粒粟,秋成万颗子。风萧萧心里冒出一句。
然而,不久后,道路上另外一番景象引起了风萧萧的注意。途中会经常见到躺在路旁的尸首,有些已经开始腐烂发臭,有些已变成白骨,没有人收殓。风萧萧向路人打听,才知道这里面有些是因为劳役运送军粮装备到此劳累倒毙的,也有本地或外地人饿死的。最初几年还有人收拾,可是这种事情太多了,他们都见怪不怪了,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只好听之任之。
城镇里,刺耳的蝉声让人烦躁不已,宽阔而颓废的泥土道,尘土飞扬。风萧萧看到一些人饿得瘦骨嶙峋、一身肮脏褴褛,卧躺在墙角或树荫之下。此时正青黄不接,却是穷人最为难过的时候。要不了多久,这街道上又会增加一些白骨。
他随身带着一些银两,开始时还让警卫班军士分发一些,不过这东西毕竟携带不便,随身所带也不多,到都城还远,到了后来,自己虽然不忍,却也无可奈何。个人的力量毕竟太有限了!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姓羊的宦官见风萧萧沉默,转头对他说:“生死有命。风将军,你也不用太用心。他们中有些人好逸恶劳,有些人吃喝嫖赌败光家业,方才沦落至此。在我西凤帝国,本来就容不下这些蠹虫。这些人的命不值钱,没有什么可惜的。可能前世作孽吧。不然何至于此?”
风萧萧不想和他争辩。对一个棺材里也会伸手要钱的宦官,他心里只有鄙视与不屑。听到他这样说,更增加了憎恶与愤怒。
帝国兵户制,本就是一种野蛮的政策,将一些人死死的摁在战场上,一辈辈拼命搏杀,却看不到出路。风萧萧没想到帝国的劳役竟然一至于斯。劳役应该是有国家专门供应食物的,这些人的饿死,只能说是那些负责劳役的官吏克扣粮食,或者是押送的兵士掠夺了本来属于劳役者的粮食,或者虐待致死。至于说好逸恶劳等等,这不过是借口。有好的出路,谁不想好好活下去?
见风萧萧不理睬,姓羊的宦官暗哼了一声。掉头走了。
风萧萧只能跟上。
人命不值钱么?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看来,人命是卑微的,当然,他们自己除外。因为他们不是人,是神,是人的控制者。他们掌控了这些底层的人的命运、生死,在他们眼里,这些人和猪狗牛羊并没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会这样?风萧萧从来没有想过类似的问题。
问题是,这些死了的还有那些即将死去的人,想过这个问题吗?他们死的时候,脑子里会想什么?
平静?还是痛苦?
解脱?还是不甘?
他突然感觉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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