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闪身就冲出医院。

我孬掉了,“这特么是在拍电影吗?”“草泥马,我就特么是个实习生,我特么以后还要不要干了?”我的心里防线彻底崩塌。

后来听老师说,枪响三分钟之后医院就被武警的两个支队整个给包围起来了,但这三分钟对我而言,像是三年。

我僵在那里,那个被打中的男子就在我脚前不到五米的地方抽搐着,说句自私的话,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想怎么死都行,但能不能不要搭上我?

抢救室的门缓缓打开,老师们推着心肺复苏床从里面迅速地出来,抬走那个病人,忘了安慰我,直到他们进了抢救室,我的带教老师对我猛喊一声:“韩旭,愣着干嘛?赶紧进来啊!”

我前脚进,后脚抢救室的电子门就合上了,门外立马上了一排警戒的黑衣特警。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是逆着人流走的,一个是穿白大褂的,一个就是穿军装的。

我承认我是个怂包,进来之后靠在墙上手抖个不停,完全停不下来。别指望着谁会来安慰你,能安慰好你的只有你自己。在死亡面前,谁都是后退的,不救你是正常人,救你的才是傻子。我也只能这么安慰我自己,心底对老师们把我一个人关在抢救室外面还是有芥蒂,生着闷气,感觉老师太自私了,也不考虑我的安全。

心里的恐惧久久不能散去。

事后才知道,那把枪是土枪,在农村会做土枪的人不在少数,一个撞针加火药就是致命的武器,以前土枪用来打野味,现在用来报仇。

我在医院住了三天才敢回的家,因为没有警察叔叔的保护,我总觉得没有安全感,我要看到背着枪巡逻的制服小哥哥在我眼皮子底下走来走去,我的心才能安。

事后,那个使唤我出去的老邓,可能出于内疚,安慰我了一通,生气也渐渐变成了委屈:“你们知不知道,当我看到抢救室的门是紧闭的时候,我有多绝望?”我崩溃道,埋怨道,“就我一个人在外面,你们都没有人管我……”

老师们都沉默了,不发一言。

我相信他们心里都是有掂量的,冷静地讲,死我一个确实比死他们要划算一点。毕竟我就我一个,顶多我爸妈难过一阵子,而他们都是家里的主心骨,上有老下有小。

从那天之后,我上班就一直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听不见他们说话,好像脑子被那声枪响给打没了似的。

今晚我跟着我的带教老师值大夜,交班交了一个无人陪同醉酒的“患者”,之所以在患者上面打双引号,是因为醉酒的人,我从个人情感上都不想用“患者”一词来表示,人家生病是天灾人祸,你特么醉酒是自作,几乎所有醉酒的傻逼都要来医院耍上一通才能安静下来,日麻痹的,我是特么欠你妈钱了?要这么伺候你?

傻逼!

那个傻逼是个谢顶,四十多的男傻逼,我勒个去,他从晚上九点多就被警察送过来,在抢救室里平车上躺着,我晚上十一点接班,快凌晨一点地时候,莫名其妙地冲进来一个矮子男人,简称疯狗,妈的,老子脱了白大褂拿止血钳都能把你捅死,别仗着我穿白大褂你就欺负我!

疯狗一进来就跟疯了一样:“你们不是急诊吗?病人在这里就这样躺着吗?”

老邓来了一句:“他意识是清楚的,拒绝输液。我们也没办法。”

卧槽,疯狗跟要吃人了似的:“你们他妈都是娘养的吗?病人就这样躺在这里你们都不处理的吗?”

老邓重复了一遍:“他意识是清醒的,不要吊水,你叫我们怎么搞?”

疯狗就差咬人了,破口大骂:“就他妈的你还是医生啊,就你们是急诊啊,你们就这样对病人啊?”

当时抢救室里面还有个心脏病的病人,“你不要吵,这边还有心脏病的病人。”老师说道。

疯狗就是想搞事请,因为疯狗也是醉酒的,我解释道:“他现在情况还好,相比较……”我话还没说完,疯狗就朝我咬过来,指着我的鼻子,大吼道:“你们是他妈的什么狗屁医院,病人来了之后不做处理就在这里等死啊?你们都什么人噢!”

“那你想怎么处理?”老师不想跟他纠缠,妥协道。

疯狗二话没说,开口就来:“该赔钱赔钱!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叶子老师悄么声地出去喊保安,疯狗开咬,我还是太嫩了,没学会见机逃跑,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抢救室里就又只剩下我一个穿白大褂的了。

疯狗又是砸椅子,又是推台子的开始乱咬,我要往外走,他涨红了脸挡在我前面:“你想到哪里跑?”又是一声怒吼:“啊……?”“就丢下病人不管了?”

要不是怕他蛮不讲理打我,我就要好好地跟他理论一番:“急诊检伤分类也分五级,也有轻重缓急,他又不是马上要断气了,神志清楚,生命体征平稳,拒绝输液,你让我们怎么处理?”

疯狗搡我一下,怒吼道:“病人都不管的啊?病人来了就等死是吧?!”

我小声地解释一句:“那你要先挂号。”

就这一句话彻底刺激到疯狗:“不挂号你们就不管病人是吧!死了都没人管是吧!”

我想说,你不挂号,我们怎么给你开药?怎么给你处理?

我带教老师在外面着急地叫我:“韩旭出来,韩旭出来!”

急得外面都有病人站在抢救室门口往里喊:“韩旭出来,韩旭出来。”尽管他不知道谁是韩旭,我也谢谢他喊我出去,不然铁定要被疯狗咬了。

带教老师报了警,疯狗跟警察纠缠一会之后,警察受不了他了,把他带走了。

你说这是不是在自讨苦吃?

躺在抢救室里面的那个傻逼,坐起来,醉醺醺口齿不清地嚷着:“我医保卡嘞?”“你们可拿我医保卡了?”“你们把我医保卡嘞?”

跟他解释也解释不通,一口咬定我们拿他医保卡了,我内心里恨不得他能摔出个脑出血,但还是要过去扶着他怕他在平车上晃掉下来,大概凌晨三点多左右,疯狗回来了,学乖了,不敢乱咬了,张口就来:“哎,服务员……”

你丫的喊谁服务员呢?

他自己也觉得不对,“人清醒了就可以走了。”老邓如是说,疯狗拍拍傻逼:“走了,人家医院不救你,我他妈还因为你被警察逮走了,拘留了三四个小时,你他妈怎么补偿我?”

扭头又问刚才被他骂的狗血淋头的老邓,“医生啊,我们不吊吊水什么的吗?”

老邓没给他好脸色:“那你去挂号。”

疯狗去挂号,回来之后,傻逼不愿吊水。

傻逼一脸醉相凝望着我:“哎,小美女……”

叶子老师问道:“你这样也不通知他家属,他怎么回去啊?他老婆呢?”

傻逼倒是明白,口齿不清道:“我没有老婆,我喜欢美女。”仿佛很骄傲的样子。

来回折腾,疯狗心疼他的挂号费了,“这挂了号也没吊水,那这号不就白挂了吗?”

“你去窗口退掉就行了。”叶子老师说。

疯狗倒是乖了很多,拍拍傻逼道:“走了,人家医院不救你,你再不走我就不管你了。”

我一听他说不管他,那这怎么行,你不想管,我们也不想管,“那不行哎,你既然是他朋友,你就要对他负责,把他带回去。”

傻逼倒是不愿走了:“我不走,我喜欢美女,”稀里糊涂地就要躺倒,疯狗甩手就要走,“你走吧,反正你想睡你就在这里面睡。”带教老师如是说,傻逼一听,坏了,摇摇晃晃地要坐起来走人,“不行,你们肯定是想要收费,我要走。”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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