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没过多久的二月底,经理在大例会上宣布了店里要停业装修的消息。说是厨房要更换新的设施设备,大厅要更换新的桌椅板凳。因此,需要停业一段时日,大概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表哥拍手叫好,以为是经理采纳了他的意见,才准备停业整顿的。而在别人的口中却传来另外一则消息,说是,装修是假,无力经营下去才是真。之所以没有直接宣布关门大吉,是因为老板还不想放弃这个店,准备想别的出路,把此店改成KTV、酒吧、或是美容院之类的能赚钱的行业。
转行并不难,难的是老板能不能再交出300万的续租钱,以及转行需要的所有开支。有人粗略的算了一下,如果老板准备转行,比如说以开一家回报率最快的酒吧为例,把300万的房租费除外,他还需要再拿出300至400万左右的资金;其中包括装修费、设施器材费、以及流动资金和员工的聘请费用。
有人说,老板是过于固执己见,假如他放弃此店,另择一处规模较小的店面,花费根本就用不了这么多,有个一两百万就可以稳稳当当的赚钱;另有人说,老板已经习惯了赚大钱,当大老板,小老板对他来说会毫无成就感。他的目的不只是稳稳当当的赚点糊口的钱,而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一直走下坡路,才会在这个摇摇欲坠的局面中坚持这么久。
表哥听完几人的猜测后,感叹道:“现在的人啊!哪是为心中的自己而活,明明就是为了别人眼中的自己而活嘛!老板都已是五十有余的人了,怎可能只想着赚钱,不想着过过清闲的日子?想必他也日思夜想的过那种喝喝茶、遛遛狗、下下象棋之类的悠闲生活。只是他害怕他的基业创于他手也毁于他手,因此而被业界的人所耻笑。”
“听说他其它的产业也不乐观,一直都是在拆东墙补西墙。”冷小军从另一个桌子上走过来坐到表哥旁边说。
“拆呗,还能怎么办,能活一天是一天。要是他破产了,估计要比要了他的命还使他难受。我们这些小小的打工者,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情,老板的事情用不着我们瞎操心。他有他的苦恼,我们也有我们苦恼———我说,你们都有房有车吗?现在有姑娘愿意嫁给你们吗?还一天天的老板这不容易,那不容易,光担忧了别人,自己却还混的一塌糊涂。”表哥趾高气扬的说。
在座的四五个男生突然低头不语。
“你不就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嘛!有什么可嘚瑟的。”一个名叫温朝阳的传菜生接了表哥话,“我劝你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像陆小霞那种货色可真不像能过日子的女孩。之前我和她在同一个餐厅上班的时候,她一遇见稍有权势或长的帅一点的男生,就各种献媚。你最好还是考虑清楚,别损失了钱财,将来头发还成了绿色。”
温朝阳话音刚落,表哥就转身一拳头挥过去,他用胳膊抵挡,拳头没有打到他的脸上。
“你他妈的这是干什么?”温朝阳一脸的不知所措。
这时冷小军双手环抱住表哥,怕他又挥起拳头冲向温朝阳。
“别他妈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她再不好也不用你来提醒我———你他妈的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表哥怒气冲天,要不是冷小军抱着他,温朝阳估计不是躺在地上,就是双手捂着脸。
“我他妈是把你当哥们,才会和你说这样的话。”温朝阳吼着说,“我他妈今天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表哥依旧怒请冲冲,温朝阳也不依不饶的说着一些让表哥暴跳如雷的话。
无奈之下,我只能去劝阻表哥离开这里,没完没了的争吵实在是有伤和气。
表哥对我的劝阻视为不见;温朝阳对冷小军的话也是如此。
最后经理的出现才化解了这次干戈。表哥被罚200,温朝阳亦是如此。
这件事发生后的两天,店里就停止了营业。在关门之前,经理结清了所有人的工资,并且让我们重新留一下自己的电话号码、QQ以及微信。说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六月份的时候他会给我们打电话,愿意回来的人可以回来,不愿意回来的人也不勉强。还说,我们如果能找上更好的工作,这也是他所希望看到的。最后还语重心长的对我们说:“以后不管你们做什么事,在什么行业工作,千万不要抱着能过且过的心态。因为只有没有本事的人,才会凑合,才会凑合工作,凑合生活。所以,能向前走一步,就努力向前走一步,原地踏步,只会成为比你优秀人的附属品。是真的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还是出于碌碌无为的无可奈何,你们心里都清楚。话再不多说.......诸位以后多保重吧!。”
当天晚上我们所有员工和经理在一起吃了饭,有人露出难舍之情,有人哭了———我没有哭,也不觉得难过不舍,这种场面难过的次数多了也没有什么意思。
表哥第二天就收拾好行囊准备回家,再过一个月就是他的婚期,他得回去为婚事提前做好准备。说来,又有什么需要他做好准备的呢,无非是回去托人介绍价格既便宜又可以分期付款的二手房以及轿车。我则想在这里能尽快再找一份工作。
在雪花依然飘落的三月间,奔波了几天后还是没能找的上一件顺意的工作。我应聘的都是摄影、图书店管理员以及医院的男护,因为这些工作一直一来都是我很想去做的工作,也是我人生中所理想的工作。虽然一一都被拒绝,但这都是早有预料的事情,我只是想碰碰运气,万一我被录取了呢?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情。看来,上天注定让我的青春奉献给餐饮界。
三月中旬,我还是没有找到工作,其实也知道,要是我愿意再去应聘服务员或是后厨的什么岗位,会有百分之八十的机会。我想了一晚上,还是打算先回趟家,等表哥的婚事结束后,再去找一家餐饮店干活吧———这不算是工作,只算是干活,我理想中的上班不是那个样子。
我在房子里拿出所有的脏衣服,把它们放进洗衣机,打算第二天就回家。
由于房子里暖气还没有停的缘故,里面实在是闷热的厉害,开了窗户依旧不解热感,于是便把门也开开了。
我坐在沙发上,点着了一支烟,边吸烟边享受着从窗外吹进来的清爽的凉风。
不知何时,房东已在门口站着,他穿着一套黑色睡衣,左手搭在门沿上,右手拿着一瓶洋酒。
“在干什么?”他见我回头看见了他,便走了进来。我请他坐在了沙发上。
“您不是都看见了。”我低头回答,看他的眼睛,这几天显然是没有睡好觉,黑眼圈堪比我国的国宝。
他哈哈大笑了一声,然后说:“你可能得搬走了,”他将手里的酒瓶放到了茶几上。
他女儿曾告诉过我此事,我却不曾当真。看来,他女儿说的都是真的。
“可否能等到这个月的月底?”我希望他能让我在找到了工作之后再搬走。不过,我更希望一直住在这里,哪怕是干活的地方离这儿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很多次我都在想,要是这仅仅只有五十几个平方的房子是我的,那该有多好。
“我倒无所谓,不知道你的新房东会不会同意你住在这里。”他说着便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不过我倒可以替你给他说说情,反正这房子他也不一定会住。”
“您要离开这里吗?”我说。
“嗯。怎么很担心我吗?害怕我没地方去?”他笑着说。
“我可不担心,你再怎么也要比我们生活的好。”
他沉默不语,只是摇着头。然后问我有没有烟给他一支,我递给他一支烟,然后把烟盒放在茶几上。
他见我将衣服全部晾在衣架上之后,便对我说,可否陪他喝点酒。我之前有好几次,看见他一个人在对门喝着闷酒。多次有想毛遂自荐的过去和他喝喝酒,搞搞关系之类的想法。但又仔细想想,他没有叫我过去,自己主动跑过去,就有点厚脸皮了。他见我回来,勉强的露出笑容,我也只能向他回以微笑,然后进自己的房子。这次难得他开金口,当然是求之不得。
他把带进他的书房,里面有书架、酒架、电脑以及一些桌椅板凳。那些架子上都摆满了东西,几乎没有空着的地方。
我们落座在沙发上,茶几上有沏好的茶,他倒了一杯茶向我递来,我双手接过茶杯,向他说了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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