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老人轻抿一口杯中的茶水，神情淡然：
“我这段时间不在陵奉，并未见过那几个‘仙人’的真容，不过也通过各种手段搜集了一些他们的消息。
就是一群弱冠之龄的小屁孩儿罢了，月前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借着你身世的那些秘辛找上了靖平侯，说要与聿国交易，还拿上界的通道作为威胁。
说来奇怪，那伙人一直都没表露出有修为在身的样子，自称是来自仙界的军火神教，我却从未听说过上界还有这么个组织。
但他们又的确拿出了法器，我托人带了一把，不像是我以前见过的灵兵法宝。威力不算大，然存货多，甚至能批量制造、以黄白俗物标价。
并且他们会许多奇奇怪怪的把戏，据说还带了上界的回溯影像过来，不像是假的。
兴许是近些年新冒头的哪个小势力。”
“官家对他们现在是什么态度？”
王伏虎对仙界相关的事也插不上话，只是点了点头，又问起展珩。
“管又管不了，基本上算是放任了，不过也还留着一手。
那几个小子说是让聿国作他们的附庸，借聿国之手控制大陆，实际到目前为止都没来多少人，除了捣乱以外，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措施。
那领头的自称是军火神教少主，但基本也是整日无所事事、像个纨绔子弟。
展家小儿现在就是供着他们，管他来历是什么，反正拿得出那些法器，是有用之人。
等帮着完成了聿国太祖一统天下的夙愿，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唉，他的确颇有当年义父的风范，这些年一直都把野心隐藏得很好。
不过说起来，你之前不是确定荥关的通道再也过不了人了吗？他们又是从哪儿过来的，未必也是……”
“这不可能。”老人笃定道：
“那位说了，他所在的势力中，这个世界的任务只有他一个人接了，更不可能是他亲自带过来的。
倒是哪个神教少主自己坦言，他们是从教中一直秘密掌控的小型通道里过来的，不确定真假，但是也有可能。”
“那位知道他们的存在了？”
“他什么不知道？匣子就是那位亲自交到他们手上的。我也跟你说过了，这便是他任务的最后一环，或许那些人，就是所谓的因果最重之人。”老人说道。
王伏虎闻言，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轻叹了一声才再次开口：“那位现在在哪里？”
“任务完成，自然是去到他该去的地方了。”
“去——什么？他已经走了！？”
王伏虎登时整个人都愣了，语气间满是不可思议，说话的声调都猛地拔高：
“他把他的因果收集完成了，就留下我们几个凡夫俗子，来收拾这些烂摊子！？”
“人家是什么身份，岂会在这里久留？”老人嗤笑道。
没想到这句话却是戳中了王伏虎的痛点，只见他攥紧拳头，忽而冷笑连连，眉目含煞：
“你一没有家眷的贼秃，说得倒轻巧！
我身后还有三个儿女、数万军民！当初被你们害得走上这条不归路，一个不慎便是万丈深渊，寄雨还有我那未出世的孙儿都没了！
结果那位只顾着自己的任务，见都没有再见过我。你不过也只是他的棋子罢了，倒是狐假虎威自视甚高，除了玩些阴谋诡计说风凉话，便只是冷眼旁观！
到头来，全是我们一家拼死拼活！
眼下那位拍拍屁股走人了，聿国得了仙人法器相助，锦鞍都快要守不住了！你以为等我败了，你还能置身事外么？
那位走时同样没把你带上，你现在不过只是一条年迈的老狗，我看你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
华服老人顿时也是怒上心头，不甘示弱地骂道：
“当初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自食恶果罢了，怨不得别人！
那位还在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声，现在人走了，倒开始找我撒气？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个老匹夫是这等货色！”
“我是什么货色！？”
王伏虎猛地一拍桌案，大怒道：
“当初寄雨刚刚入宫，你们便找上门来。先是以我的名义哄骗小女，犯下那等大逆不道之事，随后又拿我的身世要挟我，若我不干，你们便将那些秘辛揭发。
我手握兵权，官家本就对我有所忌惮，到时候我王家必定满门抄斩！
是你们逼得我不得不反、一错再错，害我众叛亲离，还要背负千古骂名！
这几年你反而一步步往上爬，重权在握，还担着个忠臣的名号？真该让全天下人都看看，你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笑话！！
你如今倒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全都怪到我们头上了？
若是你本没有野心，我们怎会找上你？何况你若真忠君爱国，那些可笑的故事会成为理由么？
期间你明明有无数次悬崖勒马的机会，你都一路风驰电掣过去了，现在反而怪我们一开始没给你拴好绳子？
哈哈哈，也不知道闻名天下的大将军这么不要面皮，究竟是不敢面对聿国太祖和先帝呢，还是不敢面对自己！？”
“混账！”
王伏虎猛地起身，桌上的茶杯都被带着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气得虎目圆瞪，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只恨不能砍死面前这个还故作淡定喝着茶的秃贼。
二人相对僵持了半盏茶的时间。
华服老人依旧保持着淡然，王伏虎则艰难地稳住了情绪，不知道想着什么，忽然挤出了一个冷笑，狠狠地一甩衣袖坐回了原位：
“你个专门玩笔墨的，我是说不过你，但你也休要得意。
现在我们都是被那位抛弃的棋子、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高贵不到哪去。我已经是背水一战了，锦鞍绝不能丢，聿国有那些仙人，情况比我想象的更严重。
我现在只能舍弃大半家底逼昭国出军，把他们也拉入战局。
还有那个吴治，他彻底投靠了昭国，现在基本控制住了西南六城，明日带来的援军中，也不知道混杂了多少探子。
到时候聿昭两国在我的地盘上对战，我这半辈子的积累算是毁了个干净。”
“一臣不事二主，他当初能跟随你背叛大聿，自然也能为了利益背叛你，我之前就说过你识人不明。”
“我最识人不明的一次，就是认识你这个乱臣贼子！”
王伏虎没好气地说道：
“说来朝廷那边，知道那位传过去的、有关我身世的消息之后，有什么动作？我听说最近似乎查出了些什么？”
老人又抿了口茶：“查出了些什么？呵，能查出什么东西！
那件事是他皇家的丑闻，瞒都瞒不赢，自然要想办法歪曲过去。你只要记着，本就是当初展沧对不起你……”
“那毕竟是我义父，你放尊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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