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梅疏一愣,要停下马车。水霜月却怒道:“姐姐,咱们走,别理他!”水梅疏小声问:“到底是谁啊?”

那秀才已经伸手攀住了板车。楚茗躺在板车中,看到他捏着板车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指甲都青白了。知道他心中十分激动。楚茗皱了皱眉头。

那秀才的眼睛都在水梅疏身上,根本没看到板车厚厚的稻草中还躺着一个人。

水霜月扭头对那秀才道:“走开!你退了我姐姐的婚,不是好人!把我们的魁星像还回来!”

楚茗的眼神变得极为锋利。而水梅疏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原来是景金川。他是这个模样么?去年花朝,她隔着河远远看了他一眼,依稀不是这模样啊。

她努力回想着那时候看到的人。根本和这秀才对不上号,倒是跟另一个模糊的人影有点像。她一时想不起来。

景金川似乎压抑着情绪,脸上看起来依然镇定自若。他死死盯着她的背影道:“阿梅,我去岁考中了就一直在县学中,不曾回家。不知道你的事儿。你如今,你如今可还好?若……”

水梅疏觉得现在这样子不是个事儿。遇到人就不好了。她停住了马车,跳下来走到他跟前。

楚茗的眸子动了动。水梅疏对景金川行个礼道:“景秀才,你高中案首,以后三元及第指日可待。我祝你前程远大。如今既已退婚,就再无牵扯。秀才回去吧。”

景金川闻听他的未婚妻深入简出,十分贤淑。如今她确实声音柔软,可说话却干脆利落,出乎他意料。他顿了顿方道:“阿梅,是我对不住你。我们幼时的情谊……”

楚茗眸中现出怒气。退了姑娘的婚,还来谈情谊。也配三元及第?

却听水梅疏轻声道:“景秀才,婚约是当年父辈搭伴逃难之时定下的。彼时我也不过三四岁。六岁后你我就再没见过面。孩童玩闹而已,真没什么情谊可言。莫要再提。”

景金川没想到,她戳起心窝来,会这么痛。她自然是没再见过自己,可自己却多次来百花村偷偷看过她。在他心里,他的妻子非她莫属。岂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面上不变,眼中的神色却更加痛苦:“阿梅,我知道你日子定然艰难。我知道你怨我……”

水梅疏见他还是牵扯不清,也不由怒了:“不错。我有怨。却不是为了什么情谊。自你去年高中之后,你们家就开始暗地递话来,说我配不上你,索要高额嫁妆。我父兄为了凑齐这份嫁妆,才会铤而走险,出海去搏一把,不料却遇上海难。”

景金川的脸色刷白:“这不可能!我父母是担忧水家得罪了大长公主才退的婚。他们不会如此的,定是有误会!”

水梅疏忍住了泪,轻声道:“有没有误会,你回去问他们。这是前些日子,我去借贷,你父母亲口对我说的。如今你我两家,再无丝毫恩义。我与你无话可过。”

景金川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他终于没法维持表面的平静了。

水霜月听了姐姐的话,她嚷道:“你们景家忘恩负义!我爹爹说,当初逃难相逢,我爹把一半口粮给了你们家,你们才能活命。现在居然这么坏!你走开!”

景金川已经面无人色,依然道:“我自会查证。无论如何,退婚一事,是景家有愧。我此来原是听到了岳父……伯父和世兄的事儿。你恨我,是应当的。我这里有十两银子,你一定要收下。我会竭力补偿你。”

水梅疏微微一愣。难怪父兄那般看好景金川。他倒与他家人不同。

只是姻缘结的是两家人,景家父母凉薄寡情,自己断不能嫁入那样的人家。他如今功名在望,也不会为她与家庭决裂,背负不孝之名。

终究,非她良偶。

楚茗一直盯着她看,将她眼底闪过的黯然看得分明,他只觉心口涌上一股郁气。

水梅疏垂下手来,不打算接那银子,轻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走吧。”

景金川还打算再说,却听田埂那头有人喊道:“是阿梅吗?”

他们定睛一看,原来是他们的帮工江立勇。江立勇看到那秀才拉住了板车,好像起了纠纷的模样,担心水梅疏吃亏,忙跑了过来。

却听稻草中嚓嚓作响,一人慢腾腾地坐了起来。

那秀才和江立勇都大吃一惊。他们竟没发现板车中还有个人。见楚茗一身布衣,却依然眉目如画,俊逸潇洒,器宇不凡。不由惊疑不定,同时问道:“你是何人!”

水梅疏方才情绪激动,也把楚茗忘到了脑后。此时方微微有点紧张。

水梅疏脱口道:“我表哥。”

楚茗同时回道:“未婚夫。”

两人互看一眼。这怎么能说两岔了,水梅疏忙改口道:“未婚夫。”楚茗却面无表情地同时道:“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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