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来得急,本以为阵雨总有停一停的时候,现在看这架势实在不知要继续下多久。
教师和职工宿舍还亮着灯。
顾北其说完那句话,自己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口唾沫,搞什么,恶不恶心?让人家知道你那点不正常的癖好,再对你多看几眼表示嘲讽么?
他一方面又觉得江遥或许不会,他本来就是冷淡的性子,会不会觉得恶心不好说,但无论怎么样估计都不会再有好脸色给自己。
像现在这样,老老实实跟着自己走,还扯着袖子的模样,那么乖那么惹人疼。这样的行为,恐怕之后也不会再有了。
好像被人讨厌,已经成了习以为常的事。
顾北其很有自知之明,他带人进了宿舍楼,跺了一脚,四面八方的声控灯于是向他们投来了光亮。
在楼道没站一会儿,尽头的房间忽然开了门,里面冒出一颗胆怯的脑袋:“你们是谁?”
是个瘦高姑娘,看着约莫二十岁出头,长得普普通通,肩上披着红色的卫衣外套,一副学生模样。
交代了自己只是碰巧进来避雨后,姑娘显然放松了警惕:“你们是这的学生么?”
“啊,对。”顾北其不想惹事,他顾及着身边刚刚被浇透的那位,有点不太好意思地开口:“我就算了,能不能让她……谢谢。”
最后还是两人一起被放进宿舍里去。
江遥的发梢全湿了,女孩儿解下他的斗篷,又拿来毛巾,先递到了顾北其手里一条,然后转过头来拾掇他:“冷么?坐过来点,对……”
她说:“我奶奶出门去了,下下周一才能回来,我爸爸应该明晚就到,他最近调研呢,忙人。”
顾北其扫视了一圈,他还真没来过老师们专用的宿舍楼,觉得新鲜:“这间屋你们三个人住啊?”
不大不小的双人间,布置得蛮简单,是知识分子的风格。水暖电气一应俱全,倒是像个正儿八经的民居。
“我爸平常也不住这,奶奶还在这工作,我也就是勤杂工。”
她说话很朴实:“我也刚毕业,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奶奶年纪大了,我搬过来看管她。”
顾北其笑:“那现在家里就你一个,你就这么放心让我们进来,不怕我们是坏人啊?”
“坏人一般轻易进不来学校吧。”那女生挠挠头皮,满脸的单纯,顾北其笑得更欢了。
“坏人也没有长成这样的。”女生还在盯着江遥看,很感兴趣的样子,顾北其自觉闭嘴:完了,又来一个看脸的。
江遥在人家沙发上坐得老老实实,他一老实,一露出那状况外的小表情,别提多吸粉。女生总想逗他说话,“你们是兄妹吗?最近外来人员蛮多的,我们也分不清谁是哪个,觉得就你俩看着还像正儿八经的学生。”
顾北其忽略了不必要的问题,避重就轻:“我们来这边也是……找人。”
这话倒是挑起了女生的兴致:“你们来找人?找谁,在这住吗?”
“本来是找钊峰。”顾北其话音未落,女生忽地跳起来:“呀,我差点给忘了,真是。”
她拉开门出去,在楼道里喊了几声:“阳阳,阳阳……不在家,又去她妈妈那了么?”
“奶奶走之前,叫我给阳阳做饭来着,这都几点了。”她摸进厨房,又觉得不妥,想出去找找人,顾北其问:“你们还没吃饭么?”
“吃了的,平常她会自己到点就过来,我今天忙着跟我爸打电话,没注意,她今天好像不在家。”女生穿好外套准备去楼上找,不由得叹息,“这孩子。”
“那个……你们如果方便的话……”
顾北其马上道:“方便,厨房我们可以用吧。”
“当然可以。”门口女生又笑了:“等下我问问办公室的人找找隔壁小房钥匙,那间屋没人住,你们不方便出去的话,今天就在这睡吧,正好,一人一间。”她指指屋外,又指指里侧,最后指着江遥。
“让她在我这屋睡,也行。”
顾北其蹦起来:“不不不不不行!”
“呃?”
“呃……”
你不知道,这位小可爱脾气不好,不让人近身,别吓着你。
姑娘表情就很精彩:“那你们两个……你们……莫非要睡一起吗?”
顾北其被噎了一下,几秒钟后,后耳根子烧得通红。
江遥全程吃瓜看戏,身为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男孩子,听见刚才房东小姐那番闹乌龙的话后,他的反应还没顾北其来的激烈。
后者在人走后开始对他审问:“你怎么回事?小可爱,差别对待啊,你怎么就是不对同性发火呢?”
江遥心里纠正:是异性,谢谢。
然后毫不留情地拍开顾北其掐住自己脸颊的爪子,力道大得像菜刀背拍黄瓜,特别狠。
男生甩着负伤的爪子钻进人家厨房去了:“也不知是谁,一和女生呆着就装小乖乖。”
江遥终于能自己慢悠悠地下地,拿了女生走之前送给他的干衣服翻了翻,进了卫生间。
他自己打水洗了个澡,厨房里面还叮叮当当的,等他洗好穿着那件印着卡通图案的宽大半袖出来,顾北其也上菜了:“来。”
他手艺算不上好,但起码卖相凑合,能看。红彤彤的西红柿炒鸡蛋,没肉菜,干粮是姑娘冰箱里留的两个馒头,一并热了端上桌。
“别挑嘴啊,炒菜我就只会这个。”等了一会儿,人还是没回来,顾北其把筷子塞进他手里:“你先吃吧,尝尝看熟了没有。”
……熟不熟你自己心里都没数吗。
他端起碗夹了一口,神了,居然还行。
这种简简单单的家庭小抄,江盏大厨是没怎么做过的,江遥印象里他爹做的最简单的菜最少也得同时拥有三种食材。顾北其的番茄炒蛋差一样,但是尝着并不难吃。
顾北其撑着下巴歪头看他埋头苦干,觉得这应该只是饿了。
饿了吃啥不香。
“江遥儿你好瘦啊。”
江遥吃着他自己的,刚刚洗好的头发披着,往下直嘀嗒水,把半袖都浸湿了,晕开一片深色。
“真的。”那人坐直腰板,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直到路过那人锁骨以下的某个部位时很自觉地移开视线:“你这全身到脚,哪一处不比那姑娘长出一块来,她的衣服你都能套下,身上可不只剩下骨头了。”
这么没有防范意识,就算你平……平是平了点,你好歹在里面套一件?这出门不全得被人看光了。
顾北其脑子里的某根神经忽然接上了那么几秒:不对啊,我怎么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一样跟着操心这操心那?她又不是我闺女。
那点异样的感觉又回来了。
江遥忙着对付那盘西红柿炒鸡蛋,没时间搭理他。
“我越来越怀疑,你那亲爹是不是在家虐待你。”顾北其趴下来,又往他身边靠了一截,“你妈妈呢?她平常给你做好吃的不?”
咔哒。
江遥把碗搁下来,嚼了两口的馒头也堵在了嗓子眼里。
妈妈。
他脑子里能愿意回想一下的,就只有呆在那个人怀里,听她弹钢琴的记忆。
亦或是更早之前,他为了一点小事在琴房和她摔摔打打,干嚎,光打雷不下雨地表示自己的不满,要她放下工作来陪自己。
江遥不愿接着往下想了。
再想下去,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那几乎是他一辈子的阴影。
一顿饭很快吃完了,女生拎着钥匙来开门:“哇,你们这么快就吃好了啊,我刚刚上楼去看了看,找也找不见,他们家里门还开着,居然没锁。”
“我也没敢进去,找了门卫也还没到人,我就先回来看看你们俩。”
顾北其暂时收起了刚才的疑虑:“‘阳阳’,是不是就是……”
“对啊,你也认得钊老师,那是他家女儿,才刚五岁半,我记得。”女生像逮到了救星一样:“我怕她家里没人,门又开着,总是担心……”
“我跟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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