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梦鼎在吴潜面前很收敛,但面对一个普通的广州举子,内心的孤傲再次张扬起来,这天下虽大名士辈出,但这同时代的人当中,他自忖没有几个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学生师从华癫先生!”陈纪回答。

“华癫先生?”叶梦鼎有些懵逼,揪着花白的胡须在脑海里搜肠刮肚一番也没想出来何曾记得有过这样一个名人,或许,这举子的恩师也不过是当地不知名的人物罢了。

看见叶梦鼎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吴潜脸上的笑容平静下来说:“西涧莫非不知道赵华癫?”

“赵华癫……”听吴潜提醒,叶梦鼎神色稍微凝重了一些,但还是没有想起来自己听说的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看来西涧的确不认识,不过也无妨,华癫先生乃是魏王一脉,姓赵名时清,当初老夫任左相之时,他曾写信辗转托人送来,谈及许多治国良策,可惜老夫能力欠缺,不到一年便被逐出朝堂,也枉费了华癫先生一番心血,实在惭愧至极!”吴潜叹息一声解释。

叶梦鼎皱着眉头再次思索片刻之后脸上慢慢露出一抹笑容开口,“幸得崇国公提醒,否则梦鼎要出丑了,三年前在临安琼林宴上曾经有人说起过这位赵时清,只是当时人太多口杂,因此也记忆不太深刻!”

“恩师本就是闲云野鹤一般隐居广州,平日著书教学不问世事,非是名士,西涧先生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无需介怀!”陈纪恭恭敬敬的说。

“欸,谁说华癫先生非是名士,岭南自古藏龙卧虎,只是我孤陋寡闻而已,三年前我尚在京师太学待讲,刚好当时殿试放榜,由鄞县王伯厚为覆考官,知举官本来已经将评定名次上呈,帝欲有所升降,然王伯厚不许,后录得庐陵文天祥为甲首状元,引京师轰动,放榜之后太学和礼部诸多同僚共赴琼林宴庆贺,席间尽皆恭贺状元郎,文天祥曾说起过赵时清的名字,不过当时酒宴之间太过杂乱,我也仅仅只模模糊糊听得三个字而已!”叶梦鼎有些遗憾的摇头说。

“这便对了,文天祥的确见过恩师一面,学生当时也在场!”陈纪赶紧点头。

“都说西涧自小过目不忘,老夫总算是信了,那琼林宴上数百上千人,熙熙攘攘口燥耳杂,西涧只听的一句还能记住,的确记忆非凡,若是三年前这等小事老夫恐怕是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吴潜捋着一把雪白的胡须笑着说。

“崇国公过奖了,过目不忘只是众人抬爱罢了,从太学两优释竭,算到今已经三十余年,梦鼎半生辗转蹉跎,到如今却依旧一事无成,听闻崇国公想致仕隐退,弄得我们这些后学都茫然无措,中枢之事离我等越来越远,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为官家效力了,天下事皆如流水,着实可悲可叹!”叶梦鼎脸色落寞的低头喝茶。

“朝廷……唉……”吴潜脸色同样戚然,捻须的手停下来望着凉亭外明亮的阳光有些发呆。

凉亭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两位大佬说话,赵颀和陈纪皆都插不上嘴,只能默然喝茶听着。

而这两声叹息,赵颀也听出了这两位都曾经当过宰相的当代名士心中的郁闷和无奈。

皇帝年迈昏庸,丁大全和后宫阎贵妃等人勾结专权祸乱朝纲,朝廷之中眼下充斥的皆是丁大全党羽,正直的官员不是被贬就是被驱逐出京师,眼下朝廷的混乱,已经不能用无奈来形容,连吴潜这种一品大员都扛不住有了隐退之心,更别说是普通官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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