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六日中,归燕总会带我去厨房看那些常见的药食材,然后告诉我这药的名称、性质及用法,可以治什么病,又忌讳什么。若是单为药材该如何使用;若是食材又该怎样烹调。

她所用的材料都是当天厨房所用的食材,虽然说得很透彻,但怎奈食材与食材之间没有什么任何关联。饶是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也学得很吃力。不过我都咬着牙,强迫自己去适应归燕的教导方式。

可其他人全然不知我们之间的事,见我们一次次往厨房跑,并且跑得不亦乐乎。再料想到几日前我与祖母一同用早餐,两人在用完早饭后在屋中呆了很久。自然便有了“孙少爷抓到的是一家小酒馆。而且那家酒馆可能并不盈利,而小少爷想从菜肴方面另辟蹊径。所以小少爷每日去厨房与归燕一同研究新的菜式。希望能借此那让家酒馆翻盘。”的小道消息,并且在邵府中风传开来。

听到这样的小道消息,邵府众人反应不一:邵听琴听罢不由大舒一口气,然后留下儿子王胜安,心安理得地回京城去了。小姑姑听罢却是忧心不已,派秦妈妈几次三番往我这儿跑,希望能劝我及时回头。王胜安听完则大肆嘲笑我,并生怕祖母不知道般,时不时在祖母有意抹黑我。整个邵府中,唯有祖母与北城濡沫仿佛聋了一般不喜不怒,默不作声。

不过我对这些传闻一无所知,依旧和归燕在厨房学习药材。两日后,见霜的伤势终于痊愈。他一回来便对我千恩万谢,我只是笑了笑说了句:“你是我身边的人,护你也是应该的。”这句话是我进入邵府后的口头禅,可没想到,这句话换来的是见霜一辈子的忠心相护。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不过,都说“想闲时忙不停,想忙时闲得很。”见霜前脚回来,后脚纳兰管家便进屋想我请安,并告知我说,今日接我去药堂熟悉一下其中的运行规律,自己先来通知小少爷,随后便要去准备出行的马车,请少主子去大门等待。我应了一声,遂带着归燕、见霜一同前往。

不料冤家路窄,在大门口再次遇到王胜安。见霜一见到他便下意识护在我身前,生怕王胜安又对我不利。而我也只是淡淡作揖行礼,心中却暗自戒备。

王胜安见到我还是一番冷嘲热讽:“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近来迷恋上厨房的小堂弟啊!难怪今早起来,我的画眉都不对我唱歌了。原来是暗示这么个晦气事啊!对了,听说你接了个快歇业的酒馆,所以这几天都在厨房不愿出来。怎么,你终于舍得从厨房出来啦?还是你根本无计可施?”

哈???他说什么?什么快歇业的酒馆?我不就在厨房多呆了一段时间,怎么就和酒馆搭上关系了?我转头看向归燕和见霜,归燕同我一样并不清楚外面的谣言,倒是见霜像是知道什么,正要开口,却听见王胜安不由冷哼一声。“都说三舅是商业奇才,怎么你一点都不像三舅呢?”他身后的十几个仆从听到这话,都不怀好意地笑笑。

听到这话,我自然怒火慢慢往上冒。不过他似乎被打怕了,低声喝住众仆役,轻咳一声后,露出一丝冷笑,“没关系,要是你真的黔驴技穷,可以来求我呀。好歹我也认识不少京城名厨,指不定我一个心血来潮,给你介绍几位,让你的破酒馆起死回生。”

傲慢的语气让我不禁觉得浑身难过。因此强忍着心中的不是回礼推辞。

他冷哼一声,心中暗骂“这泥腿子真是拿我的好心当驴肝肺!如不是母亲要我和他套近乎,我才不会理会这下贱坯子呢!”可面上却是一脸惋惜:“要是这样,那真是可惜了。呀,瞧我这记性!”边说变猛拍了下额头。

他额头上的青块还未完全消退,自然碰到时还会让他疼得呲牙。不过此时的他早已幸灾乐祸,根本忽视了这小伤。只见他一脸诚恳的说道:“不过,可别怪我这个做堂哥的没提醒你。外婆每年年末可都是要查账的。若你一年之内不能让他起死回生,只怕就算外婆再喜欢你,也不会把双宝传给你……”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原来今日表哥与堂弟也要去学习。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不如说与我听听。”慵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袭黑袍携着风出现在我们面前。不是北城濡沫,又会是谁呢?

我曾以为如此压抑的黑袍完全不会像寻常衣料那般轻盈,竟不想他也能宛如蝶翼般轻盈。银色流云滚边像夜空中的明星般照亮了我的视线,也迷乱了王胜安的心。

“濡沫堂哥,”我正要欠身作揖,却被他一把扶起。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这般疏远?”他笑着摸摸我的头,微微一笑接着道:“我不是中原人,自然不在意这些所谓的礼数。只要真心便可,何必在意这些虚的?小天你说对不对?”说着又是淡淡一笑。

他的笑让我不禁愣住。我见过他冷漠的时候,也见过他笑容中暗藏杀机的时候,但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真诚。

他不笑时,周身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傲气,就如同一块千年玄冰,寒冷得令人无法亲近。但他展颜一笑时,是那样温柔,温柔得可将玄冰化为春水,再配上眼角朱红色的美人痣,那真是美得不像个男子,却比那些自认为美貌的女子更是好看数倍。

如果她是女子,顶多只能称为倾国倾城。可他偏偏是个男子,少了女子的柔美香艳,多了男子的坚毅刚强,又不失阴柔之美。他虽不是春花,却色如春花。

这样的北城濡沫让我看痴了,所以就连他唤我“小天”这般亲密的称呼,我都未曾察觉,只是呆呆点头,一味应着他的话。

我们两个聊得正欢,忽然觉得身旁猛地窜出一股寒意。我不禁哆嗦了一下。北城濡沫眼尖,侧头向身旁的孤烟轻声吩咐了一声。孤烟应声折回邵府,不一会儿便回来,手中多了件墨狐披风。北城濡沫接过披风,然后蹲下身将披风披在我身上,虽没有说话,却已胜过千言万语。不过,他这一举动却让身边的寒气又重了几分。

北城濡沫却置若罔闻,拉着我就往前走。

“北城濡沫!”被忽视多时的王胜安终于忍耐不住,一个箭步冲到我们面前,涨红着脸,咬着牙狠狠问道。“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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