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洗脸的时候，夏唯寻思。她印象里现在应该是在仇然家，南辰又怎会在这里。

出来时抬眼一看时间，短针不偏不倚指着九点钟方向。夏唯脸上微红，南辰应该是来候她起床的。

那少年意会到了什么，眼里看她有似春风道：“阿然带小冉先过去了，我们先去吃个早饭吧。”

“嗯”夏唯乖乖点头。

路上，多了许多玲珑小巧的花卉，老小向南辰道早上好，他笑得尔雅一一回应。领着夏唯经过了与乐天广场，看到了九重天学院，在南家附近和围叔打了声招呼，往巷子中走，拐到了一家小面铺前。

南辰问她想吃什么，夏唯想了会，但看不明白这些从来没听过的面食，最后还是让南辰帮她决定了。

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座位，南辰笑问她道：“你们魔界一般都有些什么？”

夏唯有些不好意思，只道：“我可以领你亲自去看。”

“什么时候？”

“你当真想去？”

南辰道：“你愿意带着我，去也无妨。”

夏唯还没开口，面铺的老板就将他们的面食送了过来，热腾腾的白气里翻滚着盖不住的香气。老板站在沾满了灰土的招牌下，堆着笑纹问道：“阿辰今天带了朋友过来？”

南辰道：“嗯，她叫夏唯。”

“你好你好”老板热情地打招呼，又道：“十八岁了，是该带朋友了。”

南辰看着他，转身他又去招呼其他人了。南辰笑了笑，夏唯看着他问道：“你经常来这边？”

南辰道：“小时候母亲总是生病，我姐不在家的时候，我就会出来找吃的。”

夏唯用筷子夹了一些，尝了口，意外地有滋有味。馥郁浓香的汤汁浸入面条内，一齐被吞入口中，热热乎乎，香气四溢。

“你能接受这个味道吗？”南辰问。

夏唯点了点头道：“这个很好吃，像我第一次吃到围叔做的菜一样。”

他跟着吃了几口，问她道：“你幼时在魔界，都经历了些什么？”

“我生在外族，长大一点之后回了血族。血族的孩子经过血狱之后，就会被认可，我从血狱出来之后，和哥哥、老师离开了血族。在魔界游历了很多年，然后来到了道界，遇到了你。”

南辰道：“那你还喜欢道界吗？”

“我挺喜欢和你们相处的，节奏很慢，很安全。”

南辰笑道：“嗯，等你吃完了我们再去找阿然他们。”

“嗯”夏唯想了想他刚才的问题，若有所思道：“但我在魔界经常会和别人开战，也经常会受伤，你从来都感觉不到吗？”

“我有在想，安束联宇咒可能是单向的。”

“接受南部长的心测时，我在幻境中也有意识到这点”夏唯接过南辰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桌前溅出的油后认真道：“倒是这样你也可以放心，由我的身份引起的攻击不会牵扯到你身上。”

南辰少见的对她正色道：“生命不是儿戏，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他们两人从面铺出来后，同仇然两兄妹会了面，由南辰领路前往南山深处。

让他领路时，仇然说道，我先在上面看眼大致方向。话落眼光无意扫过夏唯，一转眼他便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昨晚的事情被他这一眼唤起，夏唯红了红脸庞，看向远处青山。

南辰反倒兴致颇高，抬手拦下他道：“放心，这一次是在南山，定然没有问题。”

两个时辰后，四人还在林中转悠。

夏唯绕着满地碎落的朝阳，大致明白了那时仇然的提议。侧身是竹林清香漫野，嫩叶身影摇晃，惹得满地朝阳随之摇曳不停。夏唯默然看，从未想到当初匆匆走过的地方也有如此良景。

林间鸟鸣渐起，有似万般天籁。

仇然守着小冉在溪边玩水，夏唯躲在树荫下，看无可奈何的仇然被活蹦乱跳的小冉缠得拖下了水。南辰站在上流看水来的方向，拾了四根草回来，唤他们回来道：“这一片水域里的水都来自南山蝴蝶泉，前方有个分岔口，抽签组队吧。”

牵出那根绿草，短短一根的那一头还是那位穿深色衣服的少年。和他目光对上，夏唯藏着些隐隐而又陌生的尴尬，对面那人面色平常得却是不能再平常。

按照结果来分，仇然和夏唯在一起，南辰和小冉一起。仇冉想起昨天的事，一直嘟囔着想和哥哥在一起，夏唯含笑问道：“要不我和你换换？”

南辰再次阻拦，仇冉笑着问他道：“南辰哥，是不是怕把夏唯姐带不出这林子？你可是这里唯一的火族人呀！”

“所以要带着你率先到达南山蝴蝶泉”南辰回她一笑道：“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你每次都这么说哦”仇冉娇嗔一句，她也不好告诉南辰哥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只能应着他的安排走下去。

分散开后，仇然沿着溪边走，夏唯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跟着他。

溪口越来越窄，听得见隐隐泉水声，仇然蹲下将手伸入水中，夏唯看得见他的法力瞬间在水中蔓延开。随之他起身，法力一瞬收回，夏唯讶异这种收放自如连此前的她也不一定能相比，心里暗叹这是个功力深厚之人。

仇然边起身边道：“不远了，我通知一下阿辰他们，也不知他们走到哪里去了。”

“嗯。”

只见仇然掌心中，化出一只透明的小蜻蜓，那玩意抖抖翅膀，飞了出去。

他们二人回眸，刹那间，看见翠竹中飘来几只粉蝶，欢悦着飞舞，好像是会撞到彼此。转瞬即逝之后，动静渐起，看向天幕一角，成群的彩蝶旋踵而至，摩肩擦踵。仇然站在远处，和庇荫的夏唯共赏这晃眼间出现的天地奇景。

夏唯犹记得书里提到，蝴蝶泉的蝴蝶只在夏季出现，规模越大越为罕见。她是何其幸运，得南山的生灵这般优待。

这些蝴蝶布满了周遭，像似百花飞满天，又像似彩虹飞来了身边。灵动的蝶群背负着阳光带来夏意，铺天盖地地包裹着夏唯仇然二人，环绕着他们像是彩带点缀，这些生物竟丝毫不抵触生人。

在一片窸窣竹林间，新芽嫩枝皆落满粉蝶，扑扇着蝶翼，有些落来停歇夏唯肩头。她面上款款微笑，触着轻轻颤动着的蝶，有那么一瞥下，仇然看她面容有如粉蝶动人。

看着她在彩蝶群间，笑得自若，仇然也看向天空，心情好了起来。

蝶落翩飞一场，如同具有妖力，吸附这些日来夏唯心中的苦恼，那么多的苦难在大自然里化成了冰山一角浮影泡沫。

夏唯慢慢走出荫蔽，没留意现在时值正午，上方骄阳炙热。她看向仇然的方向，仇然看了她一眼，夏唯朝着他走了两步后，突如其来地倒了下去，惊走了身旁的彩蝶。

仇然瞬息之间，闪身到夏唯后方，稳稳地托住了她。

手抚着她的背部，被粘稠的血液打湿了，仇然触碰到她背上的道道伤痕，血液正是从那里面渗出来的。想了想她是个血族人，抱起她，放到了原来的荫蔽之下，化出一道法力壁障，抵挡外头的炙热。

蜷在他怀里的夏唯却心里发痒，待到被他放下之后，退了两步，撑着身边的枝干道：“谢谢你仇然，之后请你不要过来。”

话毕，她往竹林深处踉跄走去，留下几只从她身边离开的蝴蝶，飞回了仇然那里。

直到日薄西山，仇然才找到她。一路残蝶，蝶翼染上鲜血，在落叶间挣扎。夏唯靠坐在树干之下，垂头似昏睡，风吹起落叶覆盖到她膝上。

头顶上一点碎阳，白色短裙染上鲜血，风穿过林间沙沙作响。斜倚在蝶尸间，她像乖巧的妖精一般迷人安静。仇然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她，南山之间一片静谧，而她也在浅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