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三年

顾正与端氏相视笑了起来，端静这话却是有依据的。李武是李青山李将军的侄儿，李家世代忠良，满门忠烈，为保卫虞国边关，不受戎族侵犯，李武的生父战死沙场，生母也跟着殉情了。

和顾正一样，李青山也不受现任虞帝待见。先帝江潜在时，李青山骁勇善战，每每都抵住了鬼戎族南下犯边，若不是那些世家大臣们阻止，甚至能反攻回去，因此先帝亲封为骠骑大将军。当时江礼还是太子，他看中了李青山的妹妹李蓉，其时太子已有太子妃良媛十几人，李将军心知自己妹妹喜好舞刀弄枪，李母早逝，李蓉更是不善后宅之事，因此不想让自己的妹妹深陷后宫，日后痛苦难过。

于是他找了好友平阳侯夏侯负，拜托他迎娶自己的妹妹，当时匆忙成婚，米已成炊，先帝又对平阳侯府多有厚待，太子奈何不得，不过江礼为人阴狠毒辣，他处处与李青山为敌，更是在登基后强纳了英国公的女儿杨褔为妃。

当时李青山的发妻早逝，未曾给他留下一儿半女，他的恩师杨国公便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他，杨福与李蓉是闺中好友，对李青山亦是十分钦慕，两人只等着先帝丧期过完便会完婚，可谁知江礼登基后，直接抢了杨福进宫，当时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江礼全不在意，更是重重打压李青山，将他贬到这穷山恶水的云州做游骑将军。

顾正与李青山相交多年，不亚于伯牙子期，李武更是拜顾正为先生。这些年来，两家看着李武和菁菁长大，青梅竹马，打算结个儿女亲家，而且两家已互送了信物。这次李武回来，就是准备订亲的，待他们两人及笄后就成婚。

三年多来，端静还是不曾记起什么，过往一片空白总是让她时不时感到沮丧，好在端氏也注意到了，总是拉着顾先生给她们姐妹俩讲古。

如今正说到宴国，武二世末年，二世以当时的骠骑大将军梁去虏佣兵自重，命人将他押解进京自辩，梁家世代守卫边关，北驱鞑虏，西平乌孙，不让胡人侵犯百姓一分一毫，一片忠心，却落得被君王猜忌的下场。梁去虏辞别家人，只说让儿子继续替他保家卫国，本以为此去必是死路一条，谁料到了半路上，听说武二世死了，国内乱了。梁家的属官劝梁去虏调转行程，先行回宴州再说，梁去虏不肯。

属官劝道：“如今国内乱象频起，只怕胡人会趁机南下扣边，将军不在，军心不稳，将军一片赤诚为百姓，难道忍心看着边关百姓遭难吗，将军你死且不怕，又何须担心抗旨呢？等日后朝堂稳定下来，将军再请罪不迟啊。”

梁去虏长叹一口气，带人转回宴州府。梁将军病逝时，天下还未安定下来，他只能叮嘱子孙务必守好边关，决不能让胡人南下欺辱百姓。

此后梁家后代除了登基为帝，确实紧遵祖命，守护边关，虽偶有皇帝昏庸无能，让戎人夺走了几座城，但也让继位皇帝给打了回去。

“现今的宴帝梁安还是皇子时，就经常带兵攻打鬼戎和乌孙，保护边关百姓，令先宴帝很看重，于是决定让他继承皇位。梁安是个谦谦君子，为人亲和，他少时就与将士同吃同住。登基时鬼戎犯宴，他亲自带军大败伊屠单于，只不过他为君仁善，不忍加重百姓赋税筹备粮草，只与胡人秋毫不犯，未曾兴兵攻打。”端静听着义父对宴帝大加赞赏，见他眼中流露出惋惜之色，应当是在可惜不是虞国的皇帝。

“当日那一战，伊屠单于受伤严重，草原各部落对他不怎么听从了，后来他跟寒部拓跋屿做了个交易，让整个寒部迁到西庭，让拓跋一族与宴国比邻而居。”

“那寒部岂不是西面是乌孙大宛，南面是宴国，北边还是草原上势力最大的呼韩邪将军，只怕日子十分不好过啊。”端静带着几分怜悯，感叹道。

“寒部的首领拓跋屿是个相当精明的人，主动与宴国求和，通商往来，而且整个部落都十分悍勇，与乌孙几次交战都不落下风。”顾正客观评价道。

“说到宴帝梁安，却要道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端氏淡淡说道，“十几年前，名门世家萧家长房嫡女萧明凤是个名满天下的才女，梁安游江州偶然得见时，一见倾心，遂备下豪礼托人前去提亲，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不止是梁安，她拒绝了所有人。不过这梁安却是个痴情人，一直等她到二十岁，不曾娶妻纳妾，世人都说萧大娘被梁安的真心感动了，终于决定嫁给他了。”

端静眼见义母口中说着痴情郎终成眷属的故事，眼底却有些不以为然，继而对着他们神秘一笑，脸上散发出光彩，顾先生见到夫人这副表情，摇头笑了笑，端氏声音奇异道：“其实这萧大娘之前拒绝所有人，是因为她早就有了个心上人，她十四岁去璟国拜访她姑母的时候，遇见了乐王容清，从此寤寐思服。”

端氏神情复杂，有点怅惘道：“当年的容清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尤善音律，他曾在山间一曲，引来百鸟啼鸣相应，甚至令那些世家好女纷纷放下姿态主动追求呢。自古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大抵是上苍觉得他太完美了，因此也给了他目不能视的缺憾。”

“本来以为连萧明凤那般的女子都不能令乐王有丝毫动摇，他这辈子大概也只愿孤身一人了，可是谁能料到呢，只怕容清自己也不曾想到吧，他的生命里会再出现一个小娘子……”于是端氏又讲了一个凄凉绝美的爱情故事，大意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病重，最终生离死别，丝丝缕缕道不尽的缠绵，端静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家义母那么会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