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叹了这么久的气了,为什么还不进去?这是怎么了?怕我吃了你?”一道媚里带笑的娇俏声打趣道。

瞿菥忽地站直了身体,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有没有!”

“那就进来吧。”

“好。”瞿菥跟着九红进了房,“你的伤怎么样了?”

“公子已经帮我处理过了,谢谢你!”

瞿菥有些苦恼地问:“你怪我吗?”

九红好奇地看着她:“怪你什么?”

“怪我行事鲁莽,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受伤了。”

九红停下正准备铺的被子,想了想,回头对瞿菥开口:“瞿菥,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有千千万万理不清的条绪,而这其中和你有关系的也许也有成千上百,但你也只是这成千上百的一条啊,因你而起的事若是没有了你也会有其他的人引起,在这成千上百的条条絮絮里,我们只是其中的一环而已。所以,今天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况且,你也替我挡下了刀。”

瞿菥思索着开口:“可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要受这伤,你们是不是不希望小彩留下来?”

九红坐到瞿菥床边,轻轻地整理瞿菥脸庞的碎发,又随即绕在手指上玩耍:“小菥,有些事情知道就行,不需要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九红姐你就从来都没有好奇过我究竟是谁,从哪里来的吗?”

九红笑着俯身趴在瞿菥身上,吸了一口气,极其温柔地开口:“小家伙,你用的可是我那一支的药呢。”

瞿菥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一直以为九红是只狐狸什么的,没想到竟然和自己一样是花草木一族的人,那她一直呆在这里吗?还欲开口,九红钻进被子,搂着她安抚道:“快睡吧,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说完哼起了首歌谣:“吾家阿妹呀,要出嫁,嫁得好郎君,日日做新妇……”悠扬婉转的调子慢慢地按下了瞿菥心中莫大的疑问,让她不由自主地睡了过去。

瞿菥感觉自己还没来得及睡,就被一直非常有力的大手从床上拖了起来,晃啊晃,摇啊摇,一道声音在耳边炸响:“瞿菥!快起床,今天我们要去隔壁街进货,我和夏米等你许久了!”

瞿菥努力地试着睁开眼,可努力了许久也只睁开了一只眼,看了看外面的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大娘,这么早啊?”

回应她的是一记爆栗,孙大娘吼道:“我们等你这么久,你居然还在睡觉!起来!”

瞿菥在孙大娘的怒视之下,迅速地套好了衣服,被孙大娘提溜着衣领扔上了蛩车,瞿菥闭着眼睛和早就坐在车上的夏米打了个招呼,孙大娘坐在车头,一声吆喝,蛩虫飞快地跑了起来。

街上陆陆续续有人点灯开始为一天的生计而忙碌了,瞿菥被路上的冷风吹的逐渐清醒过来,夏米坐在一旁好奇:“你昨晚睡得特别迟吗?昨天晚上也没有见你下来,我们以为你心情不好。”

瞿菥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好告诉人家,自己都想着逃跑了,顺势接过他手上的热水喝了一口胡乱扯了起来:“又不是我被打了,我为什么要心情不好啊。”

“因为你得罪了公子啊!”

瞿菥皱眉:“得罪就得罪了呗,还能咋滴。”

夏米看着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认真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还不懂,让我来告诉你,如果你得罪了公子会怎么滴。首先,公子一怒之下肯定会把你赶出落红馆,你要知道,停鸾道整条街都受公子的庇护,如果你被赶出落红馆,那么停鸾道就不能再收留你,可你知道其他的道怎么样吗,等会儿你去了临渊道就知道我们停鸾道有多好了!”说完还一副,我不跟你这种无知妇人计较,但你一定会感谢我的大义凛然的样子,瞿菥又闷了一口水,转头不去看他显摆。

蛩车奔得飞快,平时走到停鸾道的尽头,沿着一条路下山才能够到小码头,今天却没有沿着那条下山的路,而是继续沿着山岛往上驶着。整个织金岛被一条一条的这样的山道分割成了许许多多条的长街,一层一层围绕着织金,每条长街又各自成了一个小镇一样的村落,直接冠以街道为名,而这里最大的只有三条街,停鸾道、落鸳道和梧华道,停鸾道的杂,落鸳道的富,梧华道的贵向来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闲话,除此之外,其他的都是一些小街。不过,瞿菥看着山道的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处两边修了扶手的一条非常宽阔的从山顶直通山下的走廊,两边的扶手都是玉石的材质,在阳光下看上去莹润有光泽,犹如一条玉带从天上而落,向着海面奔去。

瞿菥正发着愣,夏米拍了拍她:“等会儿到了临渊道,跟紧了我们,一定不要出手惹事知道吗!”

瞿菥皱着眉,看着他,有点儿委屈,怎么就觉得自己是个爱惹事的人呢!

夏米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却有点儿害怕,看了看车前的孙大娘,还是低声开口:“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但在织金,能忍就忍,这里比你厉害的大人物太多啦!”

瞿菥听着伙伴好心地提醒,还是认真的地点了点头。

没出一盏茶的时间,三人就到了一处没什么人的街道,这里看上去倒是整洁,两旁的石屋大多都开着,看上去应该都是做生意的,却不知道究竟做的是什么生意,也没有人出来招呼,不像停鸾道,哪怕你只是路过门口,都会有人热情地招呼你进去坐坐。蛩车停在一家不甚起眼的店前,夏米下车和老板说了什么,老板指了指旁边,孙大娘把车从旁边的一个侧门驶进了院子里。

瞿菥跟着孙大娘下了车,一个矮矮胖胖,长着两撇八字胡的老板捏着小胡子摇摇晃晃地从店里走出来:“你们要的东西在那个房间里,尾金呢?”

夏米将一个袋子扔过去,刚刚还捏胡子的老板立刻喜笑颜开地接过去数了数,把袋口系紧收了起来,对着他们三个人十分热络地说:“放心吧,都是健康的,好不容易才从底下接上来的,可能干了,保准让你们满意!”

“我们自己去取就行,钥匙呢?”

“来来来,钥匙在这里,那个,我前面还有一点儿事,你们先忙,不用跟我打招呼可自行离去。下次记得还要找我啊!”八字胡的老板露出一嘴的黑牙,笑眯眯又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夏米正要去开门,孙大娘拦住了他,对瞿菥开口:“你去开门。”

夏米愣了一下,看着孙大娘,虽有些不忍,可还是将钥匙递给了瞿菥,瞿菥直觉不想过去,可钥匙已经到手了,不过去不行,她朝着院子最里面的那个小房子走去,那个特别像花草木之地堆肥的四四方方的小屋子,瞿菥用钥匙打开门,一股馊臭味从里面传出来,借着身后的光亮,瞿菥整个人僵在原地,这里面,这样狭窄逼仄的地方居然藏着人!

孙大娘推开愣住的瞿菥,对着里面说了声:“出来吧。”

可里面的人却仍然一动不动,夏米走过去:“我们是来买人的,你们已经被卖了,跟我们走吧。”

里面的人听了这话,有些松动,一个接着一个,连续走出来五六个年纪骨瘦嶙峋的小家伙,全身黑漆漆的,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馊味,只有一双双带着害怕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们。瞿菥垂下一直僵在半空中的手,低着头,不再看那些人,夏米熟练地把这些人领上了车,蛩车正好能让他们坐下,余下两个位置紧靠着他们,夏米想也没想就坐了过去,孙大娘却停在一旁看着瞿菥,因为车前有车夫专门的位置,所以孙大娘看着瞿菥,让她选择,她看着瞿菥,淡淡开口:“其实对我们来说,你和小彩也差不了多少,你们都是富家子弟,自然是不知道这人间疾苦的。”

孙大娘说完就要坐在后面的那个位置上,瞿菥推开了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后面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孙大娘皱眉:“你不用委屈自己。”

瞿菥撇开头没有理她。

孙大娘也没再多说,自己去了车前,蛩车缓缓地动了起来,夏米对着瞿菥开口:“你不要觉得我们对你不好,你确实和我们不一样,你这么厉害,你的出路比我们多多了。”

瞿菥看着他:“就因为我昨晚把小彩打了一顿?”

夏米看了看她,整张脸像是被人揉在了一起:“你那已经不是打,你完全就是想杀了她,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别人专门派来跟着公子的,我们也看过她打别人,她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可你那天,她在你手下根本过不了一招,你比她更厉害,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落红馆,或许也是因为公子,但你对我们确实也挺好的,而且你是九红姐带来的,所以我也是实话实说,我们只是想在织金这儿有一处能生存下去的地方,你这么厉害,你根本不是来活下去的,你是来,来,我也不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但我们觉得你肯定不是和我们一样来求生存的。不过,若是你真的想留下来,你就不要惹事了,公子在的时候还好一些,一旦公子不在织金,小彩肯定还会带人回来的,九红姐是知道的!你会让九红姐为难的!上次九红姐已经吃过苦了!你不要再让九红姐为难了!”

瞿菥只觉得自己听得云里雾里,她努力地理出重要的信息:“你是说,公子不在的时候,小彩会带人来找事,九红姐会挡着她?”

“九红姐挡不住她!”

瞿菥皱眉:“她打过九红姐?”

夏米点头:“打的可惨了!”

瞿菥:“那我那天不是打轻了吗?”

夏米点头。

瞿菥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你究竟是希望我惹事还是不希望我惹事?”

夏米赔罪似的笑笑,想了想又小心询问:“那你能教我吗?教教我,这样我也能保护别人了!”

瞿菥落下眉:“我是花草木一族的,你是狐犬狼一族的,我用的方法没办法教给你。”

夏米有些落寞:“是这样啊。”

“你不怪我骗了你们吗?”

夏米又笑笑:“没关系嘛,我能理解,毕竟我们都不在自己的家乡,对了,你千万不要在老胡面前提花草木的事。”

“为什么?”

夏米叹了口气,他看了看身后的一群人:“其实我们和他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九红姐从这些人贩手里买回来的。”

瞿菥皱眉,却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为什么会被人贩卖,虽然花草木也有落魄的人会贩卖自家的果子,却从来没有人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卖和自己一样有神志能成形的人。

瞿菥看着夏米:“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没关系的。”

“小菥,过去对我来说真的挺痛苦的,对老胡来说更痛苦。我们都挺惨的,所以都不太想回忆当初。”

瞿菥不忍看着朋友伤心,拍着他的肩膀低声安慰:“你现在很好!”

夏米听了这话才勉强笑了笑:“是啊,现在真的太好了!”

瞿菥不忍夏米再陷入回忆,便和他插科打诨,问了好多织金的趣事,两个人在车尾打打闹闹,车头的孙大娘嘴角微扬,一声长喝,蛩车绕着山岛飞快地向山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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