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其实纪淮会找到他，叶言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首先，陈康是整个江省省队里最有本事的教练。纪淮既然开口说要推荐自己，那以他的性子，肯定是要给自己找最好的教练。

其次，陈康曾经也是他的教练。

只见陈康迎着纪淮而来，激动的握住他的手，那热泪盈眶的呀，就跟见了自己的亲儿子一样。

“纪淮回来啦，哎呦，我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呢。你也不说常回来看看，是不是现在有了成就，就忘了你的老教练了？”

叶言在纪淮身后悄悄撇嘴，以前怎么不见教练对他这么热情呀？

这死冰块儿好看是好看，可一天到晚没个表情，跟个面瘫患者似的，怎么到哪儿都有人爱。

纪淮冲陈康轻轻颔首，“抱歉陈教练，我在帝都比较忙，很少有闲暇时间。以后有空，我一定多回来看看您。”

陈康盼着别人来看他，可真说要常回来看看，他又轻叹一声摆摆手。

“哎呀别，我就是说着玩的。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忙，尤其是像你这种年轻有为的，更是忙。

你可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专心工作才最重要。”

纪淮似乎有些动容，几乎不可闻的弯了下唇角，然后对陈康说：“谢谢教练理解。”

二人寒暄了个够，陈康这才把目光放到叶言身上。

他问纪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啊？之前在哪所学校？”

“他叫余南，以前在阳省省队待过。”纪淮说：“刚才去二中，无意间看到他在滑冰，觉得他的动作很标准。正好听到他说他想进省队，我知道您爱才，就带着来了。”

说完，他又向叶言介绍，“这位是陈康教练。”

叶言笑的十分乖巧，“陈教练好。”

“嗯，好，你好。”

陈康一听他之前在别的省队待过，很识趣的没再多问，只是笑着点头。

他又对纪淮说：“你给我发微信的时候，我都下班走到基地门口了，结果听到你说有个百年难遇的人才，我又赶紧折回来了。

你都觉得他有天赋，那肯定差不了！”

叶言猛地看向纪淮。

高傲如这死冰块脸，竟然也会这样夸奖别人？

他记得以前一起训练的时候，纪淮可是从来没有说过他一句好。

纪淮这次并没有回看他，叶言沉思了一下，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陈康这会儿才终于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身上。

“余南是吧？你考过证书吗？一级证至少有吧？”

叶言点头，“有的，有一级运动员证。”

“好，不过光有证可不行。”陈康说：“我的眼光可高着呢，得先看你滑的怎么样，现在滑一段我看看，可以吗？”

叶言心说知道，然后笑着点头，“可以，谢谢陈教练给我这个机会。”

三人去了冰场。

在去冰场的路上，陈康和纪淮走在前面，叶言跟在他们身后。

听着前面两人有说有笑的叙旧……好吧，是陈康有说有笑的跟纪淮叙旧，纪淮冷冷的只知道点头，叶言突然觉得，纪淮对自己还是挺好的。

他感觉以前纪淮在他面前是真能说呀，就像个正常人一样跟他交流，完全不像对待陈康这样冷酷无情。

陈康拿钥匙打开训练场的大门，在开门的一瞬间，他突然停下了动作。

冰场的冷气扑面而来，加上夜里的寒风，冷的叶言打了个哆嗦。

只听陈康沉声对纪淮说：“纪淮啊，你有空还是多回来看看吧。

你回来就意味着你要休假了，年轻人工作再忙也要记得休息，你可千万别像叶言那小子一样，出去了几年忙的回不来，就再也回不来了。”

叶言闻言，呼吸猛地一滞。

其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他离开省队以后，竟然都没再回来过吗？

怪不得教练对纪淮那么热情，如果他也经常回来，教练对他也会很热情吧。

为了弥补对哥哥的亏欠，他走上了花滑这条路，并一直把单人滑大满贯当成自己的目标，就算不吃不睡也要实现它。

可当目标实现的时候，他却不在了。

这是叶言第一次自我怀疑，这样做真的值得吗？他为了帮哥哥实现理想而导致过劳猝死，哥哥真的会开心吗？

陈康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提了些伤心事，忙收了情绪，笑嘻嘻的转过头来对二人说：“你看我，人老了，就是爱念叨些旧人旧事。

快进来吧，外面冷，虽然里面可能比外面更冷。

不过咱们赶紧进来赶紧滑，看你滑完了之后我也好早点下班回家。”

叶言点点头，跟着二人进入冰场，换上了冰鞋。

他选择的背景音乐是《克罗地亚狂想曲》，这是一首情绪十分饱满的曲子，不仅表演者自己很容易投入其中，就连场外观众的情绪也很容易被带动，不过它对表演者的基本功要求很高。

同时，这也是叶言进入国家队后，第一次代表华国出战国际大赛时，自由滑所用的背景音乐。

音乐响起的时候，纪淮的眸子猛地暗了下去。

叶言滑出一个夏塞步作为开头，接着随着音乐起舞。

陈康看到他的动作眼前一亮，对纪淮点头道：“果然是个好苗子啊。”

纪淮配合着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到第一个旋转，叶言知道边上看的那两个人都贼精明，他怕自己直接跳出四周半的4A一定会让他们怀疑，便把原本计划的跳的4A换成了4S。

一个旋转落地，陈康重重的拍了下手，“漂亮！”

纪淮眯起眼睛，看着叶言的眼神愈发深沉。

陈康的手从叶言跳完那个4S后就停下过，一直在‘啪啪’的鼓掌。

音乐进行到到一半的时候，他用胳膊肘怼了怼身边的人，问他：“这小伙子你从哪儿找的？这何止是百年一遇的人才，这他妈简直是千年一遇啊！”

纪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教练，您说脏话了。”

陈康忙拍了下自己的嘴，“抱歉抱歉，太激动了，一时口误，你假装没听见啊。”

他顿了顿，收了玩笑，一本正经的点评：“《克罗地亚狂想曲》可不是那么好跳的，它虽然容易渲染情绪，让表演者和观众都更加投入其中，可是对运动员的功底有非常大的要求。

表演者能力足够，这曲子是锦上添花，但凡悄悄差了一点，这曲子都能把你的整段舞蹈带成四不像。

这孩子才这么大就能借着这首曲子把情绪全部释放出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纪淮重新将目光放到叶言身上，似是自言自语的轻喃着：“或许他的真实年龄要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