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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钰这回是真没装模作样,确实浑身乏力得动也动不了了。
昨夜里出魂之后灵海亏损得厉害,连带着心脾也伤着了,一夜醒来浑身热得像是被放进了蒸笼里一般,就连气息也滚烫似火。
她已经许久不曾这么病着了,即使前世被人抽筋断骨,她也不像现在这般,似失去意识一样,睡得昏昏沉沉的,险些不知天日。
这身子骨是真的太弱了,看来往后不能再随意出魂,若不将这身子养好,怕是熬不过服下碧笙花后的锥心断骨之痛。
重活一世,她是要更惜命一些。
眼下正是博取同情的好时候,鲜钰硬是逼着自己睁开眼,使劲抬手扯住了厉青凝的袖口。
可惜厉青凝不甚领情,轻飘飘地拨开了她的手。
厉青凝垂眼看她,觉得这病得脸颊通红的小姑娘似乎是挺惹人爱怜的。
鲜钰一双眼微微泛红,鼻尖也似抹了胭脂一般,唇微微张着喘气,整个像极了易碎的瓷器。
绒儿站在一旁哭哭啼啼,像极了她家六姑娘已经一命呜呼,她抹着眼泪,抽泣着道:“殿下,六姑娘可还有救?”
厉青凝沉默了半晌,连半句准话也不给,侧头招来了站在门外的芳心,“昨日的方子记住了么。”
“记住了。”芳心低头道。
厉青凝微微颔首,“去拾好药材,带鲜钰去淮清阁泡上半个时辰。”
鲜钰双目一瞪,难以置信她都这模样了,厉青凝还要她去泡澡?
再说,齐明分明说的是戌时,这时候去泡怎么也不太对。
“如此今夜就无须再泡了。”厉青凝淡淡道。
鲜钰哽了一下,实在想摸摸自己的额头,看看是不是真滚烫胜火,这究竟是她病了,还是厉青凝傻了,有这样让人去泡冷水的么。
她一双眼已是泫然欲泣,眼睫都快被打湿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二字,可偏偏厉青凝像是看不出来一般。
厉青凝实在没有心,下颌微微一扬,又对芳心道:“还不快去。”
芳心这才匆匆离开,一瞬就不见了人影。
鲜钰着实想开口为自己讨公道,可又想,若是违逆了厉青凝的意,厉青凝大抵要不乐意了。
罢了,泡就泡,大不了重病缠身拼死泡冷泉,博美人一笑。
事实上美人并不会笑,只冷着脸站在池边上,低垂着眼,似无心无情般看着池里的人。
又是这个池子,水面上浮着的又是一样的药草,气味也是一样的气味。
鲜钰穿着里衣浑身哆嗦地站在水里,她唇齿直打颤,只觉得这泉水的凉意似渗入了骨子里一般,让她像是置身于冰窟深处。
她仰头看厉青凝,小脸煞白得血色尽无。
池里的人衣裳和头发尽湿,脸上也沾了些许水珠,分明是在池里跌了一下才沾湿的。
反观池边站着的人,依旧是一副端庄秀丽的模样,似不染凡尘一般,玄色的衣摆被敛至身后,连丁点水珠也没碰着。
厉青凝低垂着狭长的凤眼看她,目光虽不带分毫冷厉,可也不甚柔和。
她起初只是在想,这夺舍的孤魂邪祟究竟能忍到什么地步,可盯久了,竟有些愣了神。
这已不是她第一次在鲜钰的身上看见那红衣人的影子了,两人一长一幼,一装模作样,做戏做得炉火纯青,一洒脱自在,随心所欲又媚态尽显。
除了肩上那一道疤,两人怎么看也不太像。
厉青凝起初怀疑过这女童是红衣人缩骨而成的,可经几番试探,别说缩骨了,这女童身上连易容的痕迹也没有。
如此一来,能解释这女童反常之态的,就只有夺舍这一术了,只是不知她与红衣人究竟是何关系。
厉青凝微微蹙眉,诚然,除了东洲那一群意欲要她性命的,她已许久不曾对谁这么上心了。
盯那女童盯久了,恍惚中,也不知是在梦中还是她的胡思乱想,池中冷水上似氤氲起水汽一般,那水汽像云又像雾,陡然间将整个屋子填满了。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白茫茫的水雾,隐隐看见一只细白似柔荑的手从中伸了出来。
那只手的五指细瘦白皙,手背上经络淡青,腕骨细得不堪一折,脆弱得堪比蝶翼。
她不为所动,似是入定的圣人一般,连双眸也没有多眨一下。
红衣人从缭绕的雾气中露出了一张怒极反笑的脸,她一双眼红得似要滴血,嘴唇被紧咬着近无血色。
厉青凝依旧不为所动,直至被红衣人用纤指戳了心口,她才抬手握住了那根仍杵在她心口处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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